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司馬懿大傳 | 上頁 下頁
六〇


  拿自家人出氣,更是何苦來?老爺在外面為政打仗,尚能隱忍韜晦,為何在自己家中卻無容人之量了呢?況且夫人只是關心你,你就發那麼大一通火,實在不該呀!」

  柏氏自恃在司馬懿面前受寵,所以說起話來無遮無攔,沒輕沒重地只管說。

  司馬懿確實寵愛年輕貌美的柏氏。見她解勸,還不時地偷偷給他使眼色,便領會她意思:在家裡也忍忍吧。夫人六十多了,能有幾年光景?何必鬧不愉快呢?再者,他見子女都向著張氏,敬重母親,這才又想起張氏的種種好處來。

  想起自己到北平皋求婚,初見到她時的驚喜心情……

  想起岳丈在棗紅馬額上題寫「司馬懿」時,她偷偷給自己遞的眼色……

  想起新婚之夜,她的萬般柔情……

  想起自己裝病時,她為嚴守秘密,忍悲殺死婢女……

  想起自己離家時,她談起腳心的紅雲痣……

  這一切,使他深深感到,她實在是與自己肝膽相照的賢妻,幫自己成功的內助,持家育子的良母。

  心中便生出無限愧意,滿含歉意地向夫人謝罪,說朝中親信好友被罷黜的罷黜,病死的病死,心中難受,無端發火,拿夫人出氣,實在不該。又命廚房做了夫人最愛吃的菜——

  翡翠自玉板來,其實就是菠菜燒豆腐,夫人才勉強吃了飯。

  忽然,司馬懿覺著兒子們成熟了,尤其是長子司馬師。

  自此,司馬懿再也不敢惹張氏了。張氏也推說不適,在孤寂中度過了半年,便去世了。

  四 東吳來犯天良策 何晏談玄論無為

  〖何晏高談「無為而治」;吳國來犯唾沫星子變不鹹兵,又想到了司馬懿……〗

  何晏最大限度地繼承了母親的遺傳基因,生成一個身材好、容貌好、肌膚好的美男子。他身材修長,清秀儒雅,美鳳儀,身似玉樹臨風;細眉俊目,唇紅齒白,善姿容,面如三春桃李。舉手投足,溫爾文雅,輕抬腳,走貓步,婷婷娉娉。他有個習慣性動作,喜歡顧影自憐。別人看他做這個動作,簡直是美的享受,那瀟灑的神態,炯娜的體態,令人歎為觀止,回味無窮。別看他已逾不惑之年,正應了「男人四十一枝花」的民諺,更有魅力。別說女子愛慕他,渴望能與他相交,享受肌膚之歡;就連風流調悅的男子對他也崇拜的不得了,學他塗脂抹粉,走路忸怩作態。那個時代,人們推崇的就是人的外在氣韻風度,以美、雅為高士。

  別看他臉白,人稱「粉面郎君」,其實,他並沒有搽粉。

  文帝曹丕長得相貌平平,很嫉妒他,曾想試探一下他是否搽了粉。一個炎熱的中午,文帝請他吃飯。何晏穿了一身月白衣服,襯托得一張粉臉更加白嫩。席上,喝了酒,上來一大盆熱騰騰的肉絲湯餅。曹丕特意為何晏盛了一碗,讓他吃。

  何晏嘗了一口,味道鮮美極了,也顧不得燙嘴,哧哧溜溜,吃得十分香甜。一碗下肚,已是滿頭大汗。他便順手撩起衣襟擦汗。曹丕正等著呢,緊盯著看,只見他的臉越擦越白,並沒有因搽粉出汗而造成的印痕,刃。月白色的衣襟也沒有擦上粉汙。曹丕這才知道他沒有搽粉,而是天生就的一張粉臉。他半是讚歎半是嫉妒地歎道:「好個不搽粉的粉面郎君。」何晏沒有聽清他的話,以為是問湯餅是否好吃,便連連點頭說:「是好,是好,太好啦!」

  曹丕聽了,以為何晏是接自己的話在自誇,不禁心中十分惱火。哼,說你胖,你就喘。好不自量。本來就對他擅著太子服飾就大為不滿,這下對他更不感興趣,不予重用。曹芳即位後,曹爽喜歡他的清談,他才紅了起來。他精通老莊,在不受重用的幾年間,廣交士人名流,練出了一幅好口才,成了「玄學派」的領袖人物。

  這天,他在家中,正與夏侯玄、王粥等滔滔不絕地大談他永遠也談不完的「天地萬物以無為本」,門人飛跑進來報道,大將軍曹爽、大司農桓範到。

  何晏忙和夏侯玄、王粥起身相迎。

  曹爽進來,見他們都在,非常高興。

  何晏說:「大將軍,這幾日我們正要到府上拜見哩,不想,您今日屈身下顧了。」

  曹爽一揮手,大大咧咧他說:「你我是什麼關係,客氣什麼?我每日服侍小皇帝,甚覺無聊,又想知道些治國之策,今日和大司農來訪,正好你們都在,就講講您們的玄理吧。」

  「大將軍英明。晏研究的理論,正是當今至高至妙的理論,是治國齊家修身平天下的理論呀!大將軍想聽,我就講一下它的精髓吧。天地萬物的根本是什麼?就是『無』!盤古開天以來「無』存在於天地萬物,存在於古往今來。陰陽是它化生出來的,世界萬物是因它而形成的。既使我們遵循的『道』也是『無』一是『無』的名稱!『道』就是無所有,空虛得什麼也沒有。想看看不見,想聽聽不著,既無形象,也無聲音。既然『無』是萬物的根本,因而,作為帝王大臣,應該循道「無為」;作為百姓,也要循道『無為』。

  上邊無為而治,下邊無為而處……」何晏眯縫著一雙秀目,兩片嘴皮子吧喀著,噴濺著唾沫星子,滔滔不絕地把個「無」字講得天花亂墜,玄而又玄。

  曹爽入迷地聽著,隨著他的手勢搖頭晃腦,欽佩得不得了,臉上落了唾沫星子也顧不得擦。見他停下,便似乎心領神會他說:

  「如此說來,我們坐天下也應該本著『貴無論』的道理,得無為時則無為,一切全都無為才好。老百姓也都無為,沒有造反亂上,我們的江山不就更穩,更可以無為而治了嗎?」

  何晏一聽,興奮地粉面上浮起一片紅暈,點點頭道:

  「大將軍真是神雋之人。一點就通,所言極是。」

  曹爽受到何晏的誇獎,心裡象抹了一層蜜。

  「可是,只怕吳國、蜀國不會元為吧?」大司農桓範低低地嘟嚷了一句。他崇尚實於,反對清談。

  曹爽一聽,可也是呀。你想安享太平,人家吳蜀二國還虎視眈眈,隨時想吃了你呢。他失口「啊」了一聲,把眼光移向何晏。

  何晏有那麼高深的理論,也有能言善辯的八哥嘴,豈會難得了他?他當即回道:「蜀國丞相諸葛亮已死,他不想無為也不中。吳國嘛。」

  他話未說完,一小黃門急急跑來,對曹爽說:

  「皇上有詔,請大將軍火速上殿議事。」

  曹爽不高興地問:「何事如此驚慌?」

  小黃門看看左右,見都是朝中大臣,便囁嚅地:「是,是吳國進犯來了。」

  「啊?」

  在座的都驚呆了。何晏更是一張粉臉變得白中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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