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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第一一章 鄂渚巨變 楚宮盛宴

  根據醫生遍訪全縣調查結果確認,血吸蟲病是水中的釘螺所致,因此,消滅釘螺為預防措施的主要環節。因時因地制宜,適當選用物理方法,如火燒、土埋等。用中草藥殺滅釘螺可就地取材,實際應用,如用0.5%巴豆液浸殺、5%濃度噴灑,或鬧羊花煎劑按0.25%濃度浸殺,此外,澤漆、射干、無患子、紫雲英、山石榴、山紅木、密蒙花、斷腸草、樟樹葉、苦楝皮、楓樹葉、夾竹桃、煙梗、五朵雲、番茄葉、藜蘆等,數十種中草藥,按適當濃度浸殺、噴灑或撒粉,都能收到良好的效果。最好與興修水利結合進行,改變釘螺生存的自然環境,如固堤墾殖或改田為地等,以達滅螺目的。

  要管糞管水,糞便管理應與農村積肥相結合,如糞尿混合貯存可殺滅蟲卵,使糞肥無害化;同時要防止糞便污染水源,嚴禁船戶糞便下水和在河邊洗馬桶。加強個人防護,嚴禁在疫水中游泳或洗滌,生產勞動下水,可用0.5%巴豆液浸泡衣褲,或用0.25%鬧羊花煎劑塗抹肌膚;對病畜,無經濟價值者可以捕殺,有經濟價值者,如馬、牛、騾、驢,可以調換到無釘螺的地區,並酌情予以治療。在這一調查過程中,醫生們還向群眾學習了不少治療血吸蟲病的偏方、驗方和針灸穴位。根據調查所獲,縣衙擬定了防治血吸蟲病的若干條款,佈告全縣,並組織專門班子,既宣傳教育,發動群眾,又採取措施,強令實行。

  鄂渚的治水改土會戰為四個戰場,共治三條江河,一片澇窪。挖渠排水,築堤固防,截流改道,清淤暢流,屯土填窪,壓沙治堿。一道江河,兩條滾舞的巨龍;一片澇窪,茫茫歡騰的海洋。旗幟迎風招展,人流熙來攘往,鍁鎬耀日生輝,車隊人歡馬叫,歡歌陣陣,笑語朗朗。每當夜幕降臨,治水工地便變成了燈的海洋,火的潮流,燈火輝煌的狂濤巨瀾……

  繼興修水利之後的又一個熱潮,是全縣範圍內的開荒墾田。「開墾的土地歸個人所有,五年內免征國稅,多開者獎,少墾者罰。」這一優惠政策極大地調動了廣大農民開荒墾田的積極性,男女老幼齊上陣,形成了一個比興修水利更為壯觀的熱烈場面。為了節省時間,許多人家早、午兩餐送到田地裡來吃,更多的則是田頭野炊,或者支一個帳篷,搭一個窩棚,炊於此,宿於此;老者、病者、弱者,紛紛讓親人攙扶著來到開荒現場,或立于田頭,或依於樹側,或臥於竹床,飽覽這聞所未聞的場面,觀賞這見所未見的風光,激動得或張著沒牙大嘴笑,或眯起雙眼笑,或捋著髭須笑,或顫顫巍巍地笑。老者既來,狗也搖頭擺尾地跟著來了,竄來跑去,踢腳撒歡。家庭主婦既來,孩子們也領來了,貓也抱來了,雞也捉來了——家門既鎖,留在家中無人照管。這樣以來,整個墾荒工地,帳篷點點,炊煙嫋嫋,笑聲美美,歌聲甜甜,牛吼馬嘶,雞鳴犬吠,熱鬧非常,蔚為壯觀!……

  精減機構,裁減人員,壓縮開支,將節約下來的經費用於辦教育,不足部分再征于富豪,積于萬家,興建庠序學校。大大小小的村莊,凡無書房學堂者,興土木,建學校;凡原先有學校者,翻蓋修復,使其完善。將那些道德高尚,知識淵博的人,請到學校裡當教師。鼓勵私人辦學,私學、家塾雨後春筍般遍佈鄂渚大地。凡學齡兒童,都必須到校讀書學習,違者治其父母之罪。

  經過治理和整頓,鄂渚的面貌大為改觀。貴族爭鬥的結果,兩敗俱傷,勢力大為削弱,有的甚至被逐出了鄂渚境界。現在,他們把力量放在相互傾壓和彼此防範上,無力再向百姓加重壓,施淫威,百姓仿佛卸掉了肩上的重擔,解除了身上的束縛,推翻了頭上的大山,他們較前輕鬆了,舒心了。放眼鄂渚平原,荒地不見了,澇窪不見了,鹽鹼不見了,餓殍不見了,凍骨不見了,逃荒要飯、流離失所和面黃肌瘦大腹便便者大大減少了,呈現在人們面前的景象是:地成方,渠成網,江河循規蹈矩,百姓遵禮守法;春天秧苗如茵,夏天稻浪翻滾,秋天谷豐糧稔;男耕女耘,翁樂嫗喜,扶老攜幼,童叟無欺,書聲琅琅,民心菲菲……

  鄂渚的巨大變化,春風似地吹到了郢都,只吹得楚廷波瀾起伏,文武沸沸揚揚。一年前,以懷王為代表的欲重用屈原的一派,如陳軫、昭睢等,聞訊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在慶倖自己的先見之明,而以靳尚、子椒為代表的排斥屈原的一派,則妒火中燒,更加忌恨,他們不甘心自己的失敗,在孕育著新的陰謀,新的對策。懷王派員赴鄂渚考察屈原的政績,結果與下邊反映的情況完全一致,於是他決定調屈原進京,委以重任。

  公元前319年初春的一個夜晚,時交三更,懷王尚未歸來,歌舞一天的南後鄭袖,確有些困憊不堪,奄奄思睡了,但她不能解衣寬帶,不能上床就寢,她要抓緊懷王歸前這段時間,重理雲鬢,再敷脂粉,更點桃唇,緊束細腰,以取悅懷王那顆蜂蝶般的春心。這是懷王的習慣,或者叫作嗜痂之癖,伴他而居的女人——太后、姬妾、嬪妃,晝日的裝扮怎樣,似乎並不重要,要緊的是夜晚,在他看來,女人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不在白晝,而在夜晚。自從去年與屈原長夜之談後,懷王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他勤於政事,節制酒色,好比饑餓之人撲向了食物,很想一口吃成個胖子,天天早起,夜夜晚歸;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罷黜了十多名辦事不力的文臣武將,疏遠了令尹子椒等一班庸俗的老臣;對南後鄭袖雖說依然寵倖,但因忙於國家大事,無時間和精力再像以往那樣與之歌舞酒獵,耳鬢廝磨,卿卿我我,鄭袖頗有一種失落感。

  屈指算來,懷王已旬日不曾到南後宮中過夜,南後遣內侍刺探,懷王並未到其他嬪妃宮中尋歡作樂,而是在蘭台之宮工作學習至深夜,然後由內侍服侍起居安歇,因而才未醋意勃勃上湧,倒是擔心這樣常此下去,會熬壞了身子骨,不禁隱隱心痛。鄭袖既為寵姬,懷王當然是在南後宮中過夜的時候居多,但他不似先前幾位荒唐的君主,如靈王、平王等,寵倖哪位嬪妃,便夜夜泡在她的宮中,而是照顧以往的感情,並不完全冷落她們,一年半載之內,總要分別到他們宮中去潤澤溫存一番。在楚宮之內,有一個不成文的章法,每日午後,專職內侍必奉命前往曉喻今夜獲幸的某個嬪妃,以便早作準備。

  今日鄭袖並未獲得內侍傳來這樣的喜訊,晚飯後正獨自一人在寢宮中對鏡而坐,滿臉陰雲,悶悶不樂。忽有內侍飄忽而至,送來了春風暖意,真讓鄭袖喜出望外,樂不自抑,故而才這樣一遍又一遍地精心修飾打扮。亥時將近,隨著宮娥太監「大王駕到」一聲傳呼,懷王興沖沖地步入南後的寢宮,鄭袖忙上前接駕見禮,跪伏於地。懷王滿面春風地說道:「深宮之內,愛妃不必拘禮,快快免禮平身!」他邊說邊躬身攙扶鄭袖。倘在以往,懷王歸來得這樣晚,必急於擁鄭袖上床就寢,以成顛鸞倒鳳之歡,今夜卻一反常態,夜闌更深了,還請鄭袖陪其飲酒,命鄭袖為之輕歌曼舞。鄭袖自然只好聽命,她邊歌邊思,邊舞邊想:近日朝中並未發生什麼吉慶喜事,大王何以會這般興奮?莫非又有哪個國君送來了新的美女,令其這樣激動不已嗎?鄭袖這樣想著,心情不覺沉重起來。但轉念一想,她又否定了自己的念頭。很顯然,今宵倘有新的佳麗相伴,他是不會在這般時候來到我的繡帳之外,錦榻之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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