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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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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從西周經春秋到戰國,楚先後兼併了長江和淮河流域的近七十個國家,版圖幾乎相當於其他六國的總和,是七國中疆域最大、軍備最強、人口最多的國家。楚對外擴張之所以如此得手,除因國內有強大的物質基礎,更因其歷代明君政治清明。有史書記楚莊王之世道:「商農工賈不敗其業,而卒乘楫陸,事不奸矣……其君之舉也,內姓選於親,外姓選於歸。舉不失德,賞不失勞,老有加惠,旅有施捨。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貴有常尊,賤有等威,禮不逆矣。德立、刑行、政成、事時、典從、禮順,如之何敵之!」 屈原之所以講述楚國這光輝的發展史,目的自然在於激勵懷王統一天下的雄心和富國強兵的信心。至於近代楚國衰落的情況,屈原不便多談,講到先輩艱苦創業的光輝業績,懷王理當正視眼前的現實,從而振奮精神,奮發圖強。但屈原旗幟鮮明地指出,要完成統一大業,必得富國強兵,而欲達此目的,在目前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又必須實行變法。變法與否,變法徹底與否,決定著各諸侯國的命運。對於幅員遼闊、物產豐富、國基堅實,但由於統治集團腐敗和生產關係落後而使國家由鼎盛迅速趨於衰落的楚國來說,變法尤顯得重要,這是國家和民族生存發展的關鍵。屈原素以嫻於辭令著稱,講這一問題時既觀點明確,態度明朗,又異常委婉和策略,使懷王聽著入耳,品著有味,樂意接受。 屈原說,楚之明君早就認識到了變法的重要,君臣的法治觀念較強,遠在春秋時的楚成王(公元前671年——公元前626年)和楚莊王(公元前613年——公元前590年),就有兩則遵法崇制的故事。 楚成王的令尹子文的同族中有人犯了國法,而掌管司法的「廷理」知道犯人是令尹的本家,就把他放了。子文聞聽此事,便把該廷理找來嚴加批評,說他這樣做是「為理不端,懷心不公」,並且大義凜然地聲言:「吾執一國之柄,而以私聞,與吾生,不以義,不若吾死也!」而且還親自帶著他的這個族人到廷理面前說:「不是刑也,吾將死!」廷理只得依法處理了這個犯人。楚成王聽說令尹子文如此大公無私,大義滅親,執法如山,連鞋子都顧不得提,就慌忙跑到子文家檢討說:「我年齒尚輕,用人不當,有背令尹之心志。」於是罷了廷理的官,並從此更加信任子文了。百姓聞聽此事後說:「有令尹若此,楚有何慮哉!」並編成歌謠,唱道:「子文之族(人),犯國法程(律)。廷理釋之,子文不聽(不同意)。恤顧怨萌(偏顧私親,就會使人們產生不滿),方正公平(執法如山才算公平)。」 屈原再次講述了楚莊王有「茅門之法」的故事,太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屈原見懷王兩耳高聳,雙目圓睜,正聽得興致勃勃,進一步講道,楚不僅有遵法崇制的傳統,而且早已有法律制度的實行和法律典籍的存在。據《左傳》記載,楚國原有《三墳》、《五典》、《八索》、《九丘》等法典。孟子也曾說過:「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是同樣性質的典籍)。」《左傳》還說:「蒍敖為宰,擇楚國之令典。」可見,楚不僅早有法典,而且還為別的諸侯所採用。 戰國初期,楚悼王(公元前401年——公元前381年)曾任用吳起實行過變法,變法實行一年之後,效果十分顯著:「於是南平百越,北並陳蔡,卻三晉,西伐秦,諸侯患楚之強。」在較短的時間內便南征北伐,鏖戰中原,飲馬黃河。但吳起變法實行的時間不長,楚悼王一死,強大的舊貴族立即復辟,廢除新法,亂箭射殺並殘忍地肢解了吳起。儘管如此,它對楚國政治生活的影響卻是深遠的,在吳起之後差不多半個世紀的楚威王,也傾心於法制術數,惜其未能實行。 為了進一步說明變法之必要,屈原又給懷王講了兩則很有風趣的故事。 有個搭船過江的人,一不小心,將所佩帶的一柄寶劍從船邊落到江裡去了。那人馬上在船邊落下劍的地方刻了個記號。有人問他:「喂,你劃記號于船邊,做何用處?」那人回答說:「吾劍從此墜于水,待船靠岸,餘將從此下水求之。」 舟行而劍不行,若干時辰之後,按所刻記號下水求之,豈不可笑! 楚人欲襲宋,使人先在澭水之上作了標記。澭水突然暴漲,楚人不知,於夜間循所作標記渡水,淹死一千多人,士卒驚駭,狂呼亂叫,其聲如同都市里的房屋倒塌一般。先前楚人設標記時,是可以循標記而渡河的,如今河水暴漲,楚人仍循原標記渡河,這是其所以失敗的原因。 從古到今,由遠及近,屈原一直說到眼下。眼下,強秦與東方六國的對抗爭奪正日趨尖銳激烈,秦正處鼎盛時期,而楚則由盛轉衰,每況愈下。但這時的楚國仍不失為「天下莫如楚,楚強則秦弱,楚弱則秦強」的大國身份和地位,所以當時的形勢正是「縱合(東方六國聯合)則楚王,橫成(秦聯合東方六國)則秦帝」。當時稱為第三號強國的齊國處於秦楚之間,成為雙方爭奪的對象,而這種爭奪與聯合之成敗,關係到興盛滅亡之大局,正所謂「秦得齊則權重于中國……楚得齊則足以敵秦。」這就是說,楚欲生存和發展,不僅在內政上必須革除積弊,變法圖強,而且在外交上必須聯齊抗秦。 徹夜不眠,這在屈原並不是什麼稀罕事,為了充實和豐富自己,他常埋頭書案,孜孜吮吸,夜以繼日。鋼打鐵鑄的機器,可以晝夜飛旋,人的精力有限,連續工作則必困憊不堪,每當這時,屈原便站起身來,離開書堆幾案,邊在室內踱步,邊伸懶腰。夜間,他的陶盆裡總備有一盆清水,待踱步和伸懶腰也難以驅除襲來的困頓時,他便走近陶盆,將葛巾浸于清水之中,用這濕葛巾擦面,直擦至滿臉通紅;或者索性將濕葛巾敷於前額,繼續學習。 然而今番卻大不同於以往,來郢都三夜,他不曾上床安歇,困倦已極,便曲肱而枕,和衣而寢,打個盹而已。特別是今夜,他仿佛服用了興奮劑,只覺得一陣陣熱血上湧,將疲勞和睡意沖到了九霄雲外,那能言善辯的一張嘴變成了火山口,突突突地向外噴射著灼熱的岩漿,這岩漿在懷王胸中流淌、蔓延。不知噴了多久,不知淌了多遠,忽有一聲雄雞的啼鳴闖入蘭台之宮,抬頭望去,橘紅色的晨曦染遍了窗紗,啊,漫漫長夜轉瞬即逝,一輪紅日正噴薄滾動,訇然出世…… 窗外並不十分明亮,但卻有了響動與腳步聲,大約是下人們黎明即起,正在灑掃庭除。人們立於庭院,舉目瞻顧,只見蘭台之宮那橘紅色的落地窗上嵌著一幅剪影——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對面而立,四隻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然而,懷王並不能完全左右楚國的形勢,一群舊貴族緊緊地包圍著他,諸如子椒、鄭袖、靳尚之類,使其不得隨心所欲,懷王欲重用屈原而不得實施。他們的理由倒也冠冕堂皇,說什麼一個敗落貴族子弟,無名無位,單憑于彈丸之樂平裡平寇有功,便擢任朝中要職,恐文武大臣心中不服,引起朝野波動。不如令其到地方任職,一則試其能,二則鍛煉提高,倘果有經天緯地之才,再委以重任不遲。懷王素無主見,耳根子軟,覺得這些人說得不無道理,於是便派屈原到鄂渚去任縣丞。戰國時期,各諸侯國已設郡縣,縣之行政長官,凡民眾在萬戶以上者設令,萬戶以下者設長。縣丞系地方文官,協助縣令、長辦事,職掌文書、穀倉和監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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