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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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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嬴政在這點上做得太傻,他想將數千年來君主及諸侯荒淫懶散所留下的擔子,一個人一下就整個挑起來,他做得真是吃力不討好! 他同時也看得出,始皇這次海上之行,名義上是要找海神決戰,除掉海神阻礙他求取長生不老仙藥,實際上他是想發展海上武力,消滅海盜,向海外作進一步的擴張。因為每到一處港口,他都會要從臣找當地父老記錄港口潮汐、氣象、水文、吞吐量和其他各有關資料。 只是,始皇有這個習慣,在事情未成熟前他絕不聲張,這是獨裁者處事明快的秘訣,但也是獨裁者的悲哀,因為他們不知道先發動民意和製造民意。 張良只將發現到的這些事放在心裡,連蒙毅他都不提起。他和始皇經常談到的,只是如何與海神決戰的神(鬼)話! 那天海上無風,陽光也特別好,始皇半躺在錦墊上,蒙毅和張良陪侍談話。始皇一時興起,笑著對張良說:「張生對東海神仙之事甚熟,朕這次到海上,是為了向海神進行決戰,張生對海神的由來是否清楚?」 「臣略知一二。」張良恭敬地回答。 「說來聽聽,蒙卿也注意聽,這就是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天知地,勝乃可全!始皇閉目養神而聽。 「海神相傳姓敖名廣,身兼東海龍王,另有三個兄弟分別為南、西及北海龍王,都為神龍所修煉而成,經過上帝封命,敖廣為金龍所變,神通及地位都非兄弟所及,因此封為海神,掌管四海,而所有通海的江神、河神全都是敖廣的兒子。」張良津津有味地說。 「這樣說來,上次附體在你身上的就是敖廣了?」始皇問。 「正是。」張良回答。 「他說朕是天上掌管天池的烏龍,這是為何?」 「舉凡人間帝王將相都是天上星宿下凡,敖廣的話大概不會假。」張良說過一次鬼話,就只好逼得再說一次。 「敖廣即然為神,朕目前為凡人,是否能鬥得過他呢?」始皇口中如此問,心裡想的卻是能否征服海洋,找出海中或海外土地。 「人定勝天,以陛下的智慧和毅力必能征服四海,何況只是一個敖廣!」張良看出始皇問的話中有話,也就用弦外有音的話回答他。 「不錯!」始皇似乎也懂了張良的弦外之音,仰天哈哈大笑:「張生真是善解人意,朕正是要連敗他們兄弟——東南西北四龍王,連他的兒子江神、河神也要納入朕的掌握,只准他們造福黔首,而不准為害朕的子民!」 「陛下的心願必能達成!」張良語帶鼓勵地說:「只是事緩則圓,凡事不能操之過急,需要一步步的來。」 「當然,當然,」始皇仍然帶笑地說:「朕會逐個逐個地擊敗和征服。」 海風轉大,近侍催始皇下艙休息。 「你們在打些什麼啞謎?」蒙毅私下問張良。 張良微笑不語。 2 當晚,始皇心情特別好,也許是和張良的一席談話,又引發了他的雄心壯志。 近來他老是失眠,常覺渾身倦怠,小腹上方肝的位置,常常隱隱作痛,細摩之下,會發現有硬塊。 據御醫診斷為操勞過度,肝火太旺,除了應多休息外,應服藥清消肝火。始皇聽到御醫的話還是那老一套,忍不住笑言諷刺:「朕現在從早到晚躺在軟榻上和人談山海經,算不算是休息?」 隨行的也有幾名妃妾,以往始皇治失眠的良藥就是行房,一陣激情過後,要近侍將女人帶走,他很快就能入睡。近來醫囑不准他近女色,他只有靠飲點御醫所配的藥酒,微醺而後睡著,但飲量越來越多,又遇到醫禦的反對,他們的立論是酒傷肝,不能多飲,戒除為妙。 今天他照著御醫限制份量喝了幾杯藥酒,卻不像往日那樣昏昏欲睡,而是越想越興奮。他在想他偉大的海上水師;他在計算新造一千艘海上戰船要費多少時間、多少錢,工匠要從哪裡找。 的確,阿房宮可以停建,工匠木料用來造戰船綽綽有餘,還有驪山陵墓,他不急著死,現在建不建都沒有關係,這些哪比得上擁有一支強大的海上水師! 嗯!一千艘戰艦,每條船上除開舵工及其他工作人員外,應該能載全付甲胄騎卒一百人,千艘的總容量就是十萬騎兵,當然,要是載的是步卒,那數量還可加兩倍。 一支十萬騎兵的部隊,就足夠馳騁任何地方了。 當然,船上除了用帆作動力以外,船兩側都要設槳,不要像他現在所乘的船這樣,海上無風,就全靠船後的兩支櫓在搖。另外,船上要裝置特大的勁弩和投石機,可以發射利箭巨石,也可以發射火箭和油彈攻擊對方船隻。 戰船本身不只是作運兵之用,本身就應該是一個戰鬥利器。 還有,每艘母船至少要附十艘子船,以便沒有碼頭的淺水沙灘,所運的部隊也可以登岸。 還有……還有…… 一樣接一樣的構想和計劃,像海中波浪似的,一波接一波湧入他的腦海。 他仿佛看到自己率領著這支海上雄師,接連征服海外一處又一處的地方。每到一處,那裡的人民穿著中原所見不到的奇裝異服,用他聽不懂的語言,跪伏在地上喊"萬歲 !」他要派人教他們用秦語喊"萬歲!」這應該是最容易不過的。 距離近的,可以納為大秦版圖建郡,一切照新收地處理,設官分職一如內地。路途太遙遠的,就派遣教化人員在該處宣揚中原文化,一如現在的藩屬。 這時候典客的編制太小,已經不夠用,應該擴大,也許另成立一個專營海外領地地機構會更方便。 他要多找一些像任囂這類的人才,分別鎮撫各領地,用他的治番八字訣:「懷柔,優遇,教養,同化。」來將這些地方一一轉變成大秦的版圖。 到時候,他的出巡不再像如今這樣只限陸地和沿海,而是要乘風破萬里浪,巡視一次海外領地,恐怕就得費時一年,那朝中要何人留守呢? 的確,應該是立太子的時候了!但要立誰?胡亥?他太愚蠢,無法獨當一面。再說要是建立了橫跨海內外的偌大帝國,他繼位後會無法控制! 立扶蘇,也許太過仁慈寬厚,恐怕鬥不過李斯和趙高這班小人,不過沒關係,他會像現在這樣,走到哪裡就將他們帶到哪裡,在他的眼皮下面,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只有他才能要他們盡心力,而這兩個人都是極有才幹的,值得利用。 等到扶蘇立位,當然可以讓他們退休,甚至是殺了他們! 也許,太子只是留守,永遠也不會繼位……因為……因為……他這次戰勝了海神……海神叫什麼名字來著?……哦,他叫敖廣……他只要戰勝敖廣……去除了去仙島的障礙……他取服了"青春之泉",就會長生不老! 哈,太子不再是繼位者的專屬稱號……而是……而是留守者的尊稱……太子……留守…… 始皇朦朧入夢。 3 始皇夢到自己徒步行走在茫茫大海上,沒有船隻也沒有從人。他習慣了在眾人擁戴下出行,環顧左右寂無一人,心上有股難以形容的孤獨和寂寞。 還好,他的龍泉寶劍在腰,給了他不少的撫慰。 迎面打來的浪濤像小山,奇怪的是都沒有撞擊到他臉上,而是從他的腳底平滑過去。 他始終是走在怒濤奔騰的波浪間,但也一直是如履平地地向前行。 他遠遠看到一處海島,很像徐巿口中形容的蓬萊仙島,在夢中他仍記得現在時值仲冬,那島遠望去卻是一片碧綠,青翠欲滴,島中央最高的山峰沒有冒煙,也是綠油油的長滿叢林。 他繼續往前行,仙島越來越近,他仿佛看清了島上的城市街道和港口,還有在上面走動的行人。 啊,一切正如徐巿所形容的,黃金、白銀為宮闕,奇石鋪路,珠玉嵌牆,只是周圍海中看不見徐巿所說的火輪船。 大理石建築的碼頭上,逐漸聚滿人群,他越行越近,似乎能看清碼頭群眾的人頭。忽然他看到碼頭上的人都紛紛下跪。 「萬歲!萬歲!」 始皇大感詫異,島上今天有貴賓來?但他環視四周,浪濤洶湧的海面上,仍然只他孤寂一人,難道說他們是在歡迎他?正在他狐疑之間,這次他清晰地聽到他們在高呼:「始皇帝萬歲,功過三皇,德超五帝的秦始皇萬歲!萬萬歲!」 群眾的"萬歲"聲,蓋過了海浪的聲音,就像暴風雨中的雷聲蓋過風雨聲一樣。 不錯,他們是在歡迎他的! 始皇高興得難以形容,想不到不用戰船,他的聲威已傳到了仙島,難道說徐已比他先到一步? 他興奮感動,真想不到仙島上的人這樣愛戴他,看樣子,他要求點"青春之泉"應該沒有問題! 他踏著波浪而行,越過層層波浪,有如平地。 突然,天空烏雲密佈,亮起火蛇似的閃電,雷聲此時又蓋過了群眾的"萬歲"聲和海浪聲,等到雷聲過去,仙島不見了,在他前面海中不遠處,一字排開大約十幾個龍頭人身的怪人,全都寶劍在手。 當中一個金龍頭的怪人,未說話先仰天哈哈大笑,笑了很久才止笑說道:「嬴政,你果真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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