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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小柱子,我是玉姊,念你對我用情之深,憐你相思之苦,特地來看你!」這個聲音清脆甜膩。

  「玉姊!」他想大聲歡呼,可是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他掙扎著想睜開眼睛坐起來,但身體和眼皮都好沉重,完全不聽指揮。

  「玉姊,你的聲音好年輕!」他發出囈語。

  「傻瓜,玉姊現在是神仙,當然會越來越年輕。」

  「讓我醒過來,好好看看你。」他要求。

  「此時此刻,醒也是睡,睡也是醒,似夢似真,情調豈不是更美?」她輕輕吻著他的耳根。

  耳根是他的敏感點,這只有皇后和幾個他比較喜歡的妃子知道。

  他男性的欲火燃起,一發不可收拾,但他卻發覺自己無法主動。

  她為他脫去了衣服,然後他感覺一個赤裸光滑的女體在擁抱他,親吻他,為他做著《素女經》上記載的各種動作,但動作卻非常生澀。

  「不是玉姊,也不是任何一個妃姬,她還是個處子!但哪個宮人這樣大膽,敢於如此戲弄我!」

  但他這種憤怒沒有維持很久,因為很快他就進入欲仙欲死的境地,情欲的浪潮淹沒了他所有的思想。

  激情過去,他真的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耳邊又聽到剛才那個聲音在喊:「陛下,醒醒,陛下,醒醒!」

  這次他是真醒過來了,他發現身上已穿好睡袍,但臉上濕濕的,似乎有人用冷水為他擦過臉,他翻身坐起,在燈光下看到一個宮女跪在床前。

  「你好大的膽子!」始皇怒喝。

  但看到這名宮女不是別人,正是上次裝皇后屍主的人,也是他平日愛烏及屋最寵愛的侍女,再想想餘味未盡剛發生的事,他不禁心又軟了,他柔聲地問:「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為幼弟伸冤!」宮女仰起帶淚的臉,在始皇眼中更為楚楚可憐。

  「你幼弟是誰?有什麼冤?」

  宮女將嬴取的事說了。

  「趙高敢這樣膽大妄為?不過他是奉朕命行事,雖然做得過分一點,倒也無可厚非,刑重致死,畏罪自盡乃是常有的事,」說到這裡始皇沉吟一下又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奴婢早知道幼弟這件事動不了趙高!」宮女已經硬咽著說下去。

  「那你就用這種蠢辦法?」始皇厲聲地說:「你認為朕是可以用女色誘惑的嗎?」

  「奴婢絕無這種愚蠢想法,陛下後宮三千佳麗,奴婢還不至自信狂妄到這種程度!」宮女擦乾眼淚堅強迫來。

  「那是為什麼?」

  「奴婢要揭發趙高一項陰謀,欺騙陛下的大罪行!」

  「哦?」始皇搖搖頭:「他會有什麼陰謀?」

  「他聯合那些術士用安息香和催眠術欺騙陛下。」

  「你的話作何解釋?」始皇仍然不太相信。

  宮女將趙高串通盧生要她假裝皇后附體的事說了。

  「真有這種事?」始皇驚問,但依舊有些許懷疑。

  「奴婢預料到空說無憑,所以不惜褻瀆陛下,將安息香和催眠術的效用從頭到尾表演一遍。」

  「唉!」始皇歎口長期,神情變得非常沮喪。他雖然知道趙高為人卑下,但一直認為對他是絕對忠誠的,真是想不到會這樣!

  何況他做了這樣久的神仙夢,一下就從雲中跌下來,跌成粉碎。

  「你為什麼不早說,你參與其事,要朕如何安排你?」始皇聲色俱厲。

  「奴婢早就安排好了後事,先父隨王翦將軍征戰多年,為國捐軀在楚地,母親早年去世,奴婢只有嬴取這一個幼弟相依為命,他死了,奴婢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

  「你叫什麼名字?你如何安排自己的後事?你的生死操在朕的手上!」始皇裝成不悅地說。

  「奴婢名叫嬴英,要生操在你的手上,但死你管不了!」嬴英昂然地說。

  「你說什麼?」始皇著急地下床來拉她,但她全身痙攣地倒在始皇懷裡。原來剛才她趁著擦眼淚的時候,早就吞下了毒藥。

  「嬴英!你為什麼這樣傻?嬴英,聽不聽得見朕的話?朕會嚴辦趙高!」

  「謝謝陛下……」她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在發生嬴英事件的同一個傍晚,也就是始皇正忙著批閱那一石奏簡,猶未休息就寢的同時。

  盧生、侯公、韓終和石生幾位儒生兼方術大師正在盧生住處聚會。

  盧生住處雖裝潢佈置得仙裡仙氣,但童婢成群,起居用具豪華,不像一般流浪在街頭的方士。

  他坐在密室的主位上,臉在燭光照不到的陰暗處,顯得格外的神秘。

  他背後神案中央有兩幅畫像,一幅是老子李耳騎青牛出散關,一幅是孔子孔丘著儒服、儒巾,佩長劍。

  神臺上香爐嫋嫋,中間供著鮮花時果。

  盧生首先發話:「我得到消息,徐巿這次回會稽接家眷,雖然會稽郡守得到消息慢一步,沒有抓到他,但他派來咸陽和趙高聯絡的人卻在下午被捕,我們得趁早作打算。」

  「徐巿在嬴政和趙高面前都比我們得寵,扳倒了他,我們正好趁此機會出頭,這是個好消息!」白髮蒼蒼的侯公說。

  「你真是祭祀前的太牢(牛)不知死活!」石生插口說:徐巿滯留海外不敢回來,嬴政追查,就會查到趙高和我們這些人的關係,我們一個都跑不掉。」

  「那是你的說法,你教嬴政的《黃帝素女經》,完全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房中術,將他練得中豈不足,眼圈發黑;我給他的藥卻是道地的補氣強身仙方,長久服用就是不能成仙,至少可以延年益壽。」侯公反唇相譏地說。

  「延年益壽?哼,乃是和兄弟我相輔相成的壯陽藥吧?要不是韓終兄的丹藥和練氣,嬴政恐怕早和他先父見面去了!」石生不甘示弱,又還他幾句。

  面色紅潤、自稱六十多歲、但看上去如四十許的韓終,面帶不屑,始終未發一言。

  「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我請各位來只是轉告這個消息,怎樣打算全在你們自己,我本人是準備今天晚上就走,韓兄,你的意下如何?」

  韓終被指名發表意見,他不得不說:「徐巿遲滯不歸,總會有他一套說詞,再加上趙高素得嬴政寵信,只要他美言幾句,兄弟相信不會有事。再說,像嬴政這樣堅信求仙之道,出手又是如此大方的主子,哪裡還找得到?」

  「當然,韓兄是靠真才實學,能讓嬴政信任,像盧兄和兄弟這種故弄玄虛、左道旁門之術,遲早會被揭穿。有人說,得意不可再往,夜路走多了總會碰上鬼,又說知足常樂,這幾年我們雖趕不上徐巿,但嬴政所賞賜的也夠我們養老了,我贊成盧兄的意見,要走趁早。」石生不客氣地說。

  「就是要走也總得準備一下,」侯公說:「這幾年,我看准咸陽附近的建築用地會漲,因此買了點地,必需處理掉!」

  「唉!」盧生歎口氣說:「嬴政雖然一時迷於仙道,但他到底是個權力欲極重的人。天性剛愎自用,專任獄吏,以刑殺立威,其餘朝中大臣莫不是奉迎意旨,屍位伴食而已,這種人不要說求不到仙藥,就是求得到,我也不會幫他求。侯公,你那點地皮算什麼?嬴政答應明年給我樓船十艘,人員任我挑用,我都不等了,你還等什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韓兄,你說不對?」

  「我想不急在一時,我放了點債在外面,也得費點時日去收。」韓終回答。

  「好吧,話說到這裡為止,散會以後我就要走了,」盧生微笑著說:「後會有期!」

  「你就這樣走?」侯公驚問。

  「當然,房子是租的,童婢是嬴政賜的,一部安車,一名書童趕馬,足夠了。」盧生微笑。

  「兄弟也是如此,各位請了。」說著石生氣立告辭,翩然而去。

  「識時務者為俊傑,石生之謂乎!」盧生望著石生出門的背影讚歎。

  「那些研究小組的成員如何?要不要轉告?」侯公問。

  「人多口雜,傳出去可不是玩的,各聽天命吧!消息晚一點,他們總會得到,讓他們自己去作打算!」

  「盧兄去哪裡,以後是否可以聯絡?」韓終問。

  「目前尚無定處,我等名士日後總是打聽得到的。」盧生見韓終和侯公想要留下,他當然不能給他們出賣他的機會。

  眾人行禮道別,臉上都裝出惜別依依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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