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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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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他指示正式場合都會隨侍的史官說:「記下來寡人的這句話——以後寡人有什麼不按慣例行事,就是創立一個新制度、新慣例,一切由寡人開始!」 因此,所有作戰準備工作都是由桓齮在推行,每晚向他提出彙報,有問題的他指點幾句。 大部分的時間他是用來巡視部隊和士卒聊天,極其重要的會議他才出席旁聽,最後偶爾提示幾點意見。 王賁、蒙恬,連那個目中無人、恃才傲物的李信,這時對秦王政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那天晚上,秦王政在和桓齮討論這次作戰目標和方式,他一時興起,想考驗一下這三個人的才幹,便要近侍將三人找來。 他指著內牆上的作戰地圖說:「敵人現佔領平陽和宜安兩城,據間報,兵力總計約十萬人,料敵從寬,我們就算它十二萬人,寡人的目標不但要攻佔兩城,而是要全殲趙軍。寡人和桓將軍在內,我們五人分別書出攻擊方式,然後加以比較,看誰的最高明。」 三個年輕小將圍聚地圖前面,先看清兩城地形,然後各據一案沉思寫起來。 最快繳卷的是李信,最慢的是王賁。秦王政書寫好了也交給桓齮,等五個人的答案都繳起以後,秦王政在桓齮未打開前,先向桓齮說:「寡人的答案不是定案,只能作為參考,將軍實際用兵自有你的考量,我們四人都是不算數的,明白嗎?」 「臣遵命。」桓齮開始打開五個絹卷。 秦王政、桓齮、蒙恬三人答案相同。 「圍平陽,伏擊宜安援軍。」 王賁、李信則各自與他們不同。 王賁是:「攻宜安,大部兵力在太行山進口排陣待敵。」 李信是:「少數兵力猛攻平陽,闕一面,大膽追擊。」 秦王政笑著說:「五個人,三種答案,現分別說明構想理由,寡人和桓將軍想法與蒙恬同,就由他代表我們三人說明。」 蒙恬首先提出理由:「圍平陽是著眼趙軍指揮中心在該處,郭信必令宜安趙軍來救,因為他們佈陣就是犄角之勢,攻其左,右來救,攻其右,左來救。平陽為趙軍所必救,因此可做到圍點打援,達成全殲效果。」 王賁的理由是:「郭信膽小好色,朝中又有兄長郭開為奧援,我軍攻宜安,他必會棄城而逃入太行山區,我軍正好在該處佈陣,以逸待勞,消滅其主力。」 李信駁斥王賁的理由說:「這種行動太過冒險,雖然趙軍撤退,太行山是它最好的屏障,但郭信並不一定會利用,假若他慌張而急不擇路地亂走,我軍就會變成守株待兔,可能白辛苦一趟。」 秦王政點頭稱好:「還有呢?」 「依臣的構想,攻宜安,郭信為了怕分散兵力,絕不會救。而猛攻平陽,露出往太行山區的缺口,郭信必往這方面撤退,我軍可大膽使用品兵斷其歸路,與追擊部隊合殲趙軍於太行山進口。即使趙軍未如我預期的向太行山撤退,我軍亦可緊隨趙軍後進行追擊,殲敵於女戟附近。」 秦王政看看桓齮:「將軍,你有什麼意見?」 桓齮笑著說:「真是英雄出少年,聽了他們三個人的構想,再看看他們的年齡,臣不能不服老!」 言下之意,感慨甚深。 「桓將軍,不必感歎,想將軍在十八、九歲時,不也是叱吒戰場,所向披靡的麼!」秦王政安慰他說。 他沉思了一會又說:「寡人、桓將軍和蒙恬的作戰構想,全是中規中矩的正常用兵方式,而王賁則是用險,成則達到全勝的效果,不成就可能達不成全殲的作戰目標。而李信正中有奇,險中求全,不過還是有以己意度敵心的缺點,假若郭信決心守城,我軍重點放在準備追擊,則會犯下逐次使用兵力的錯誤,這是不能不注意到的。」 「大王所見甚對。」桓齮等四人異口同聲地說。 「桓將軍可將三個構想和帳下有關將領討論一下,找出一個最佳方案來。」秦王政笑著對桓齮說。 由這次考試,秦王政對這三個人的用兵個性有了進一步的瞭解,將來怎麼用他們,也有了基本概念。 10 攻擊發起的前一夜,全軍都進入沉睡,只有少數值更的人和巡邏隊,點綴活動在各處營地。少數燈光亮著,和遠處點點寒星相映。 秦王政騎在馬上,由三名小將護隨,他們穿梭在各營地之間,細細氣味這股大戰前夕的寧靜和沉寂。 上弦月正沉沒在地平面上,大而紅,帶著血淋淋的顏色,給人的是一種不祥的感覺。 北方一顆彗星,拖著長長的尾巴,混身血紅色,似乎是被月光染紅了似的。 彗星現北方主刀兵,這場戰爭一開始,今後天下刀兵會不斷,是不是每天都會有彗星出現? 秦王政在心中如此想。 他也想起對王后的諾言,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他就會回去,如今已三個月到期,戰爭才剛要開始,也許他真要等半年才能回去。 蒙武前些日子來曲沃軍中報到,他既然不想主持這場戰爭,也就打發他往王翦軍中去了,這裡有桓齮和楊端和已經足夠。 還有三名小將,他要留給桓齮,讓他們建立功勳,也是磨練。而他自己到底是要留下來,還是在攻擊發起前回咸陽去? 這場仗必勝無疑,他留在這裡,可以親眼欣賞戰爭的偉大場面,親身體會戰鬥中的忘我及瘋狂,以及勝利後的狂歡和成就感。 韓非對他說過,人間最壯觀刺激的是戰爭場面,可惜所付出的代價太大。 再過幾天,前些日子和他比劍、賽馬、搶球的那些士卒,有些很快會變成白骨骷髏。人都會死,只是戰爭加速了生到死的過程。 成千上萬的年輕人,未經過正常的結婚、生子、衰老,突然間就走入死亡,這是人間莫大的悲刷!也許,為了這個原因,他就不能留下來參加戰鬥,免得感受到這種悲劇氣氛,會消磨他征服天下的壯志,未來批准作戰計劃時會心寒手軟。 秦軍有一個不成文的做法,就是禁止用戰鬥兵卒清理戰場。用來掩埋屍體,清理遺物,辦理善後的,全是地方民眾和不能再從事戰鬥的老弱殘兵。 他要是留在這裡,就免不掉要看到很多這種慘狀。 再有,只要他留下來,無論他是否參與指揮,主要功勞和榮譽按秦法都要歸於他,桓齮可能很少有機會再恢復以前的英名,因為這幾天他常透露倦勤之意,只希望好好打完這場仗就告老退休。 這場必勝之戰就成全他吧!名將如美人,不容世間見白頭,桓齮的頭已白,該是讓他悠游林下的時候了! 側面遠處,正有大隊憧憧黑影在移動,馬銜枚,人品息,只聽得人馬急速行走沙地上發出的沙沙聲。 他知道這支人馬是要發動拂曉攻擊,先攻佔敵前哨壁壘,掩護全軍進入攻擊準備位置。 想到戰爭,他的血又沸騰起來,難怪老爹常說,他的狼音豺聲表示他和豺狼一樣嗜血,見到血就會瘋狂。以後要切記莫輕開殺戒,否則一開始殺人,連自己都克制不住。老人也老了,良將還可發掘培植,像老人這種良師呢? 為了驅散這些雜亂的愁思,他停馬轉頭問隨侍在旁的一名小將說:「你們明天是跟寡人回咸陽,還是留在這裡協助桓將軍?」 「大王不參戰了?」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驚問。 「你們認為這場仗的勝算如何?」 「百分之百的勝算,必勝無疑!」李信口快,搶著回答。 「那就留著讓桓將軍和楊將軍去打吧,」秦王笑著又問:你們呢?誰願意留下,誰願意隨寡人回咸陽,寡人都不勉強。」 「臣離開戰場就像魚離開水,不久就會窒息而死,求大王准臣留下。」又是李信說在前面。 多日來,三個年輕人都已建立了深厚感情,其餘兩人明知道留在這裡,未來生死難蔔,跟在秦王身邊,將來前途無限,但王賁和蒙恬仍然同聲說:「臣願意留下參戰!」 「那也好,這下寡人來前方勞軍,留下的東西真不少!」秦王微笑。 第二天清早,桓齮來行宮啟奏:「敵前哨壁壘經我拂曉攻擊,只作輕微抵抗即棄壁而逃,經追擊殲滅過半,其餘退入城中,我軍主力部隊正分批按計劃進入攻擊準備位置。」 「桓將軍,這些事你和楊端和自己處理,寡人今天就要帶著三千虎賁軍旗程回咸陽。」 「陛下!」桓齮驚詫地喊。 「這場戰由你自己好好去打,寡人勞軍任務完成,收韓滅魏,很多事情還在咸陽等著我做。」秦王不在意地說。 「陛下!」桓齮這次喊聲充滿感激:「待臣為陛下祖道送行。」 「戰爭期間,一切從簡,」秦王指指身後三名小將對桓齮說:「這三個年輕人交給你了。多加愛護,但不要惜用,先以左右尉任職,表現得好,你再自己作主,看要他們做什麼。」 他接著命虎賁軍統領準備回咸陽事宜。 最後他向隨侍在側的史官說:「記下來——十四年,王至河南勞軍,」然後嚴肅地又對桓齮說:「下面的歷史看你怎麼寫了。」 桓齮眼中含滿感激淚水。 11 桓齮這次為他寫下的歷史是:「秦王政十四年,攻趙軍於平陽,取宜安,破之,殺其將軍,桓齮定平陽、武城。」 他回到咸陽沒有多久,就接到桓齮的詳細戰果報告,佔領五座城市,殲敵十萬。 他用的是綜合五個人的作戰構想:先一舉攻佔宜安,郭信果然棄城逃亡,部分人逃往太行山,他則帶著部分人沿汾水北上。他也算准了秦軍會在太行山進口布下陷阱,自認聰明不上當,但遭到李信三千輕騎兵的攔截,與桓齮親自率領的輕裝部隊的追擊,郭信被殺,三萬人被殲,兩萬餘人投降。楊端和與王賁的攔截部隊則圍殲趙軍萬余人,其餘逃至太行山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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