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秦始皇大傳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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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憐惜地看著這個身高九尺的魁梧男人,搖搖頭,溫柔地拉他坐下來,主動靠進他的懷裡說:「毐郎,我承認你所說的有事實根據,偶爾在宮中,乃至各國宮中都發生過,但那不是我。在先王去世後,我沒有任何男人,只有你一個,而且我告訴你,我永遠不會厭倦你,反而是怕過不了多久,你會厭倦我,所以我要湘兒和繡兒都參加了我們的遊戲。」 說到這裡,她停下來,輕輕吻吻著他孩子般的臉,幽幽地說道:「你看,你還這樣年輕,二十歲才出頭,我的頭上偶爾已會出現幾根白髮,眼角也有了皺紋,雖然要在陽光下才能看得到。只怕再過幾年,我變成老太婆時,你就會討厭我。」 「臣怎麼敢!」嫪毐一著急,奴隸的本性又顯露出來了:臣只想終身服侍太后。」 太后搖搖頭,笑著說:「閨房之中,不要來什麼臣啊,太后的這一套,將整個情調都弄沒了。」 嫪毐無語很久,太后附在他身邊說:「你想知道為什麼我們不能再玩這種鞭打遊戲了嗎?」 嫪毐點點頭。 「我有了。」 「有了什麼?」 「有了孩子!怪不得人家說個兒大沒頭腦,你怎麼連女人說'有了'都聽不懂。」 「是我的孩子?」嫪毐索性裝得更傻。 「蠢驢,不是你的孩子,又是誰的孩子?」太后假裝生氣。 「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嫪毐又加了一句。 「不錯,我們的孩子,卻是見不得天日的孩子!」太后語其中帶著悲哀。 「拿掉它!」摎毐說:「這樣會將事情鬧大,寡居太后生子,怎麼向國人交代?」 「不!」太后站起來,對著銅鏡,看了看稍微突出的小腹:不!絕不能拿掉,自從生了嬴政以後,多年來我都沒再嘗過做母親的喜悅,再說,打胎太危險,說不定命都會送掉。」 「那該怎麼辦呢?」嫪毐一副焦急的可憐相。 「看你急成這個樣子,你不要忘記我是掌握全國大權的太后!」 她對著銅鏡,挺了挺高聳美麗的胸部,自言自語地說:「我是太后,生的孩子不是王就是侯,我不能讓這個孩子的父親只是一個假冒閹者的宦人!」 10 儘管呂不韋極力反對,但拗不過太后的堅持,由太后以秦王的名義封嫪毐為長信侯,封國為山陽地區。 這個消息傳出,全國大嘩,宗室大臣紛紛上奏反對,御史大夫更提出,按秦律宗室非軍功不得封爵,何況是一個伺候太后的寺人。 但嫪毐封侯的事根本沒經過討論,詔封書已下達和公佈,誰也不敢說要秦王收回成命,全國所有的土地都是王土,所有的秦人都是王臣,君王要分點土地給什麼人,要什麼人做什麼官封什麼爵,那是君王自己的事,從來也沒有討論過的先例。何況秦律並未規定,閹者不能封侯。 呂不韋以成事不諫的道理,分別將那些反對的大臣一一安撫說服,說服的工作他做得好辛苦。 他也沒有想到太后竟是這樣敢作敢為,而且一出手就是這樣大手筆,想到這件事的時候,也只有感歎:「在戀愛中的女人真是瘋狂!」 太后不顧一切反對和輿論,為嫪毐在山陽大興土木,宮殿規模、車馬、服具、林苑,全與咸陽宮同,起內部的奢侈豪華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另方面,太后有天晚上突然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站立一處山頂,周圍烏雲密佈,突然間雷電交加,將她驚醒過來。 次日召太蔔來問,太卜解夢說,山頂表示太后所居的甘泉宮,烏雲密佈表示有憂心病患之事,所以應暫時移離咸陽。 於是太后將整個甘泉宮人員全遷移到雍地的大鄭宮。 嫪毐當然隨侍在側,大鄭宮的事,不管大小也完全交由嫪毐決定。 嫪毐初嘗權力滋味,一心一意學呂不韋的榜樣,呂不韋是文信侯,他是長信侯,學呂不韋的樣,誰能說不恰當?誰敢說他學不像? 於是他廣招門客,人數也達千餘人。不過呂不韋門客中多博學多才之士,而他的門客中,十之八九都是遊俠博徒之流。呂不韋無事是和門客談論天下大事,或者是清談天文地理修身養性;嫪毐的門客則是鬥雞走狗,賽馬賭博,日夜歌舞荒淫,更是不在話下。 他另養有家僮數千人,並且加以軍陣訓練,按軍隊編制操演,儼然是一支小私人軍隊。 他和太后都專心等著孩子出世,在兩情最熱的時候,太后甚至會喃喃道出:「毐郎,嬴政不聽我的話,常違背我的心意,等我們的孩子出世後,我們想法將嬴政廢掉,改立我們的孩子!」 嫪毐也積極往這方面作準備。 11 至於被假借名義封嫪毐的秦王政,在得知嫪毐封侯的事情,先是跳腳大怒,口口聲聲說是要向大臣否認這項封命,但隨即他就想到老人的話,他冷靜下來,不斷告訴自己:「你能忍受的!你能忍受的!」 結果是他真的覺得,這種事並不像最初他所感到的那樣不能忍受,太后是他母親,父親不在,她就是一家之主,拿點家裡的東西賞給家奴,她有什麼作不得主的? 最主要的是他自己也在談戀愛,在戀愛中的人,除了戀愛的對象外,其他一切事情都沒有什麼重要。 他召見了公孫玉的丈夫嬴得。 一個相當俊秀的年輕宗室子弟,看上去和公孫玉很配。秦王政給了他不少賞賜,並升他為郎中右令,掌管秦王內宿警衛。意外的賞賜和晉升,使得這位年輕郎官感激得流出眼淚來。 其實秦王政做這些都是為了自己,方便他去看公孫玉。他交代郎中令,嬴得專負責白晝警衛,晚上不必留宿當值。這樣一來,他去看公孫玉,永遠不會和嬴得碰面,而晚間公孫玉也不會寂寞。 於是,幾乎是每天早朝一完,他就勁身獵裝,單人品馬前往公孫玉家,他不告訴任何人,連成蟜都不知道,他要獨享這個秘密。 每次他去,其實也沒做什麼,他只是坐在一旁看著織布,偶爾交談幾句。看到她談起丈夫近日升官,得到秦王賞識時的興奮模樣,滿臉都散發著喜悅的光輝,他也就分享了她的快樂。 「這下可好了,」她一邊投著機梭,一邊說:「嬴得每晚都可以回家吃晚飯,不然,說老實話,有時他要輪值留宿,晚上一個人真的有點害怕。只是秦王為什麼這樣賞識他?」 「君王的事情很難說,」秦王政裝得若無其事地說:「也許是因為嬴哥平日工作努力,表現得好;也許是秦王認為他有才華而欣賞他;也許什麼都不是,那天他心情好,隨便抓個人來賞賜一下。」 「你哪來這麼多的'也許'?」她望著他輕笑:「你的嬴哥的確是個人才,不但外表過得去,而且書也讀得很多,除了執行公務以外,他總是冊不離手的。」 「哦!」他為她高興,卻又為自己難過,老人的話真的不錯,做個普通平民,有個愛你的妻子,比生在帝王家,為了權力,父子不和,手足相殘,互相勾心鬥角,要來得快樂!真的,次都未見到過嬴得,哪天你來吃晚飯,他一定會在家的。」不行,老爹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我晚上不敢外出。王政支支吾吾地連忙推辭。 「我常和他提到你,他也很想見見你。」她又說。 「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到我。」他不禁冒出這句話來。 「為什麼?」她先是驚詫,接著似乎明白了,她坦然微笑地說道:「他人很好,心胸沒有那麼狹窄。」 「男人的事很難說,」秦王搖搖頭:「總之,你想我常來看你就少在他面前提到我!」 她不解地注視他很久,沒說什麼又回到織布上去。 和往常一樣,他留下吃中飯,飯後幫她洗好碗,就告辭回去,不到半日的相處,滋味比什麼都好,他感到無上的滿足。 這樣比什麼都好!他常想,他大可以公開身份,甚至召公孫玉入宮任職,他就能天天時時看得到她,但那樣他就會失去這樣平等交往和等待不可知的樂趣。 臨走的時候,和經常的那樣,她會塞點錢在他口袋裡——老爹老了,身體不好,需要吃好點,秦王最近常有賞賜,他們的經濟狀況寬裕得太多。 他默默接受,回宮以後再找藉口,百倍甚至千倍的償還給嬴得。 這是他自認一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插曲,每天都有期待,每天都有滿足,卻沒有強烈佔有的欲望,也就沒有患得患失的痛苦。 世俗的人是否都和他一樣的看呢?這就很難說了,但他決定,他不管這麼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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