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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這你放心,我已從大通學堂挑選了一些骨幹學生,組成敢死隊,正在加緊訓練,預備把他們送到杭州城內。這回你又送來武備學堂和第二標聯絡辦法,我準備親自找他們,來個裡應外合。」秋瑾掠了掠頭髮,接著說:「萬一杭州攻不下來,那紹興義軍仍回紹興,然後繞道金華、處州和那兩支義軍匯合,出江西,到安慶,與你們會師,再做下一步打算。」

  陳伯平接過話題說:「這樣進可攻、退可守,真能如願,我們多年的志願可就要實現了。」

  秋瑾卷起地圖,放進壁櫥。這時,一個黑影突然從庭院竄了進來,正在門口的吳希英問了一聲:「誰?」

  秋瑾聽了,趕快把陳伯平推進裡屋。剛一轉身,那人已在敲門。秋瑾開門一看,原來是大通學堂教員蔣紀也是光復會的人,才放了心,問道:「這麼晚了,你跑來做什麼?」

  蔣紀吞吞吐吐:「秋先生,我我是來向你告假的,我母親病重,要要我回去。」

  秋瑾很不高興地說:「這點小事,何以如此?」

  蔣紀申辯說:「白天我找你找不著,剛才秋譽章大哥說你在家,我才跑了進來。」

  秋瑾不耐煩起來:「蔣先生,你身為大通教員,又是光復會員,應當知道會規、會誡。以後沒有命令,不許擅自亂跑。」

  蔣紀還想分辯,秋瑾用命令的口氣說:「回去吧!告假之事,明日再談。」

  蔣紀悻悻地走了出去。

  這時,陳伯平走了出來,問:「這人是誰?」

  秋瑾說:「他叫蔣紀,大通教員,本來在蘭溪衙門裡混事,也有些田產。後來因妻子遭滿人糟踏,又輸了官司,田產當盡典絕。他一氣之下,就加入了光復會。」

  「我看他膽小怕事,神色慌張,以後做事,小心點他。」陳伯平說道。

  秋瑾說:「沒事的,他就是膽子小。可是妻子遭人侮辱,他能不反滿?再說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我也不能太冷落他。」

  陳伯平見秋瑾這樣說,也就不再多說。

  秋瑾又把那張圖和紙包拿出來,對陳伯平低聲說:「你跟我來!」便領他走進臥室。秋瑾順手將房門關好,又輕手輕腳移開床邊一個小櫃,用力推了一下油漆斑斑的隔間木板,只聽「吱」的一聲,眼前出現一個暗洞,陳伯平還在詫異,秋瑾點亮了油燈,這才看清暗洞裡放著一個小木梯。他們倆人順梯子爬下去,進到一間小屋裡,屋裡只能容下三五個人。秋瑾將地圖和紙條放進一個鐵匣中鎖好,兩人又重新爬了出來。

  秋瑾將隔間木板掩上,把小櫥重新放回原處。陳伯平退後一步,左看右看,竟找不出絲毫破綻,便笑著問:「這是自己弄的?」

  秋瑾狡黠地笑了:「我和希英花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才弄成,外人一個也不知道,重要文件都藏在這裡。」

  陳伯平看著秋瑾,點了點頭:「這回你考慮得可算周到了。」

  接著,兩人又回到桌旁,研究光復軍的軍制和領導。等秋瑾把陳伯平送走的時候,東方已經出現魚肚白色了。塔山上的寶塔屹立在曙光之中,顯得寧靜莊重,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清晨的濕氣之中。秋瑾深深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心想:該是學生們上操的時間了。

  離起義的日子越來越近。秋瑾把學堂的訓練交給竺紹康,自己奔杭州城去了。

  到了杭州,她找了一家小客棧住下。第二天一早,她換了一身乾淨衣裳,按徐錫麟提供的地址,奔杭州武備學堂而來。這武備學堂之中,已經有許多光復會和同盟會會員,學堂教官吳斌,是同盟會骨幹。秋瑾到了校門口,對門房校役說明來意,校役便進去稟報。

  秋瑾等了一會兒,還不見有人出來,就索性一個人進了迎面的大廳。剛進門,她一眼就看到正廳上立著的兩根紅漆柱子上,各掛著一副一丈多長的楹聯:

  十年教訓,君子成軍,溯數千載祖雨宗風,再造英雄于越池;
  九世復仇,春秋之義,願爾多士修鱗著爪,毋忘寇盜滿中原。

  楹聯字跡蒼勁有力,墨飽筆酣。秋瑾不禁看得出神,突然身後一個聲音傳過來:「秋先生,這副楹聯寫得怎樣啊?」

  秋瑾吃了一驚,忙掉轉身子,見講話的人穿著藍呢軍服,黑皮統靴,體格矯健,氣宇軒昂。忙說道:「想必閣下就是吳兵統吧?」

  吳斌爽朗一笑:「正是。久仰鑒湖女俠大名,今日得見,幸會幸會。」

  「這副對聯可氣度不凡啊?」秋瑾笑著對吳斌說,「表面風平浪靜,骨子裡可是驟雨暴風。」

  吳斌驚道:「何以見得?」

  秋瑾笑了笑,說:「浙江本乃吳越之地,越被吳王夫差滅後,越王勾踐歷經艱辛,臥薪嚐膽,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終於洗淨祖宗之辱,報了亡國之仇。

  這事雖時隔千年,但吳越子孫,可是不曾忘記啊!」

  吳斌張嘴大笑:「秋先生果然有眼力,可是最有意思的,還在下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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