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千古奇帝宋徽宗 | 上頁 下頁
五七


  有一天,皇上駕幸鄭貴妃居所,隨身帶來兩卷絹畫:一卷臨摹張萱的《虢國夫人游春圖》,一卷是《芙蓉錦雞圖》。《虢國夫人游春圖》是唐代名畫家張萱的傑作,描繪玄宗時顯赫一時的虢國夫人的出遊。她是楊貴妃的姐姐,常誇耀自己雪豔冰姿,傾國傾城,不施脂粉就去見玄宗。正如當時詩人張祜的詩所寫:「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入宮門。卻嫌脂粉汙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張萱的原作,鄭貴妃與皇上曾鑒賞多次,今見此摹本,粗看起來幾乎可以亂真。畫中連鑣並轡有八人八馬,其中一人抱著一個小女孩,共計九人。虢國夫人態濃意遠,神情自若。她的姐姐韓國夫人,同樣騎著雄健的驊騮寶馬,臉面溫然如玉,側向虢國。姐妹倆丰姿綽約,衣著豪華。其餘的前三騎和橫列後衛的三騎,是出遊時作伴的隨從和侍女,神情各異。八馬的體姿和毛色也各不相同。

  賞玩之後,皇上說:「此卷摹古畫,有人認為是朕的手筆,愛妃作何評價?」

  鄭貴妃知道皇上在測試她的鑒賞能力,就謙遜地說:「此畫出於高手,屬￿數一數二的妙品,能傳神寫照,全篇氣脈連結,保持原作的體貌。但從氣韻風度看,恐非陛下之作。傳摹虢國、韓國的神采稍嫌不足,筆勢不夠流暢,特別是馬的四蹄有些呆滯。而陛下之作以雍容高雅的氣韻奠定全篇,形象俊俏生動,此畫的傳摹者豈能與之相比?」

  皇上聽後很高興,讚揚她的鑒賞能力提高了,對自己的藝術風格也很熟悉,並說這是畫院的一個高材生的摹寫之作。

  鄭貴妃接著又看《芙蓉錦雞圖》。深秋時的木芙蓉枝葉茂密,白色的花冠簇集在枝頭。一隻美麗的錦雞剛剛落在花枝上,柔軟的枝條因受壓似在搖曳不停。錦雞頭部有長長的金色絲狀羽冠,散披在頸上。上背濃綠,羽邊帶黑,下背和腰部的羽毛全部金光閃閃。長長的尾羽是黑褐色的,間有黃色的斑點。錦雞正注視著花旁一雙飛舞的彩蝶,身後有一叢盛開的金盞菊。上有皇上的親筆題詩:「秋勁拒霜盛,峨冠錦羽雞。已知全五德,安逸勝鳧鷖,」下面署有「宣和殿禦制並書」一行,並有「天下一人」花押。

  皇上問鄭妃:「朕此畫的水準如何?」

  鄭妃笑著說:「此畫寫生細緻,色彩豔麗,委婉秀挺,看樣子是皇上繪畫的格調。這支金盞菊與上次所畫的《金英秋禽圖》中的菊花相似。但臣妾有些疑惑,覺得在形神兼備、氣韻風貌等方面不及《金英秋禽圖》!」

  皇上點頭說:「愛妃的感覺敏銳,這是畫院學生的作品,他模仿朕的繪畫筆致很有功夫,只是缺乏氣韻風度,筆法也不夠老練。但他有這樣的成績已經很不容易了!」

  鄭貴妃見皇上肯定了她的藝術敏感,喜悅自不待言,但還是用一種受委曲的語氣問道:「此卷既然不是禦畫,那陛下為什麼要那樣署名和簽押?」

  皇上笑著回答說:「朕署『禦制』是題畫名,『並書』是指題詩。並未寫有『禦畫』字樣呀。」兩人在歡笑中結束了這令人愉快的賞畫活動,接著就開始尋歡作樂!

  當年十月,皇上正式立鄭貴妃為皇后,並親作御筆,稱她「謙慎持身,德冠後宮」。鄭皇后一心想作天下母儀之正,在行受冊封禮時,稱國用不足,一切從簡,只用貴妃舊冠改作皇后王冠,儀仗、旗旌之類奏請減少。她知道堂兄鄭居中招權受賄,操縱鹽鈔市場,與大臣相處不以國體,而是根據個人私利。在冊封之後,就上表說,與鄭居中為同族,國戚不應干預政事。於是鄭居中被免去知樞密院一職,改任觀文殿學士。鄭皇后牢記向太后和王皇后的遺命,盡心侍候皇上,遇事不忘諫諍。為了使皇上有正當的娛樂,她繼續關注畫院,使畫院在政和年間有了極大的發展。

  第十五章 亂哄哄好戲連台

  皇上改年號為政和,本意是想「庶政惟和」。他下詔減輕賦稅,免去東南六路所供的錢鈔,停止大型土木工程,榷貨務中剩餘的鹽鈔歸於左藏庫,而不像往常那樣入於內庫,等等。這些舉措受到庶民的擁護,國內也開始有政通人和的氣象。

  皇上在政務之暇,仍然關心宮廷畫院,使畫院進入有宋以來最為興旺發達的時期。他用嚴格考試的辦法來錄取學生,當時應試者從四方源源而來,可謂盛況空前。皇上精通藝術的各個門類,認為詩、書、畫、音樂、舞蹈都是相通的,都應該充滿詩情畫意。而要想讓學生創作出具有詩的意境、詩的含蓄蘊藉、詩的韻味的作品,首先就得提高他們的文化素養。

  為了使學生能有詩人的情思、胸懷和氣質,能敏銳地捕捉詩意和完美地表現詩意,皇上在招考畫院學生時,以及平時月考、年考時,常常摘錄唐人的詩句作為考題。這確實是個發現人才、培養人材的好辦法。如當時有個名叫李唐的畫家,就因善解考題的詩意而受到皇上的賞識。他是河陽三城(今河南孟縣)人,字希古,擅畫山水,敢於變革荊浩、範寬的筆法。畫山用峭勁的筆墨,繪出山嶽雄偉的氣勢;畫水打破魚鱗紋的程式,描出盤渦動盪的狀態。他也善於畫人物和耕牛,在民間很有名聲。可惜的是無法進入文化上層和畫院,直到大觀年間仍然浪跡天涯。他在詩中歎息道:「雲裡煙村雨裡灘,看之如易作之難。早知不入時人眼,多買胭脂畫牡丹。」此詩出自肺腑,真是一腔牢騷,寫出落魄畫家的不幸遭遇。

  這是不足為奇的,自從宋初建立畫院以來,一直以黃筌、黃居寀父子的畫法為準則,作畫先用極細的墨線勾出花鳥的輪廊,然後用重彩鉤填。風氣所開,「鉤勒填彩,旨趣濃豔」的畫風就成為宋人習尚,一般人哪能領會李唐的山水畫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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