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慈禧(114)_向斯

一一四

　　慈禧選定的這位大阿哥，天資平平，不愛讀書，胸無大志，大臣們很失望，慈禧太后也很覺沒趣。

　　慈禧太后冊立大阿哥，各國公使堅決抵制，不予承認，表現的態度也異乎尋常的強硬。

　　慈禧太后心中不快，恨恨地說：洋鬼子，看我日後收拾你們！

　　機會很快就來了。這一日，李蓮英一頭大汗地跑來，驚慌失措地說：老佛爺，義和團打來了！

　　慈禧太后笑了起來，糾正說：打來了？是打去了！

　　李蓮英哭喪著臉：老佛爺，義和團打到北京了。

　　慈禧太后依舊笑著問：嗯？他們來幹什麼？

　　李蓮英恭敬回答：殺洋人。

　　慈禧太后笑了起來：好啊，我正想收拾這些洋鬼子呢！

　　李蓮英拿出一些紙條，慈禧太后一看，笑了，上面寫著：保清滅洋！興清滅洋！順清滅洋！扶清滅洋！

　　李蓮英說：老佛爺，您可是發佈上諭，要剿滅義和團的。

　　說罷，他拿出光緒二十五年十月二十六日的聖諭，諭稱義和團為不逞之徒，結黨橫行，予以緝捕。三位山東巡撫曾因剿撫不力而革職，最後讓袁世凱帶著他的新建陸軍予以嚴厲鎮壓。

　　慈禧太后笑了起來：此一時，彼一時也！教民，拳民，都是國家赤子，都是我的子民嘛。

　　刑部尚書奉旨出京調查，發現義和團都是市井無賴，根本不足用。大學士剛毅也到保定調查，感覺一樣。可是，回京途中，他們相遇，兩人猜測皇太后之真實意圖，一致認為太后是要重用義和團打洋人，於是，兩人就回奏說：義民赤膽忠心，可敬可恃！

　　慈禧太后接到兩人的奏報，眉開眼笑，吩咐立即召開御前會議，決意利用義和團，與洋人開戰！

　　光緒二十五年五月二十日，第一次御前會議。慈禧太后主持，地點在南海儀鑾殿東室，光緒皇帝在坐，王公大臣、六部九卿100餘人參加了這次非同尋常的會議。大家都以為，這次會議，是確定鎮壓義和團。

　　光緒皇帝一反常態，率先說話：拳民赤膽忠心，不能彈壓！

　　侍讀學士劉永亨膝行向前，聲音顫抖地說：臣見董福祥，想請旨，以武力驅逐亂民，掃清這些拳匪！

　　端王載漪大聲說：好！這是失人心的第一法！

　　跪在檻外的太常寺卿袁昶膝行向前，進奏說：臣有話上奏。

　　光緒皇帝准他進殿，他入殿之後，跪伏進奏，不無憂慮地說：太后聖明，皇上聖明，釁不可開！縱容亂民，稍縱將不可收拾。他日內訌外患，相隨而至，國何以堪？拳民實亂民也，萬不可恃！

　　說罷，袁氏伏地叩首，哭泣起來，聲震屋瓦。

　　慈禧太后瞪著他，輕蔑地說：萬不可恃？難道人心也不足恃嗎？今日中國，積弱已極，所仗者，惟有人心！如果人心失之，何以立國？何以立國！現今京城擾亂紛紜，洋人調兵，將何以處之？你們有何高見？快快奏來！

　　大臣們雞一嘴，鴨一嘴，有的主撫，有的主剿，有的主恃，莫衷一是。更多的人明白太后的意思，不敢說話。

　　侍讀學士朱祖謀出班進言，大膽地問：皇太后相信亂民能打過洋人，不知想靠何人辦此大事？

　　慈禧太后憤然地說：可恃者，董福祥！

　　朱氏立即大聲反駁：董福祥，第一不可恃！

　　慈禧太后勃然大怒：你何姓名？

　　朱氏無畏地慷慨說：臣，翰林院侍讀學士朱祖謀。

　　慈禧太后慍怒地說：哼！休會！

　　第二天，慈禧太后主持第二次御前會議，她率先說：皇帝想和，不想用兵。我心裡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們儘管說吧。

　　兵部尚書徐用儀率先出班，不無憂慮地說：用兵，非中國之利！戰釁，不可我先！

　　慈禧太后瞪他一眼，不屑地說：洋人照會四條，一是指明一地，讓皇帝居住；二是代收各省錢糧；三是代掌天下兵權；四是……

　　慈禧太后淚流滿面，聲音哽咽。

　　大臣們嚇得渾身哆嗦，紛紛跪伏：伏請皇太后裁奪！

　　慈禧太后陰冷地掃視眾人，哭著說：接受照會，亡！戰，也亡！你們說，怎麼辦？

　　眾大臣群情激憤：臣等願效死力！

　　慈禧太后突然站起來，大聲說：今日之事，大臣們都看見了。我為江山社稷，不得已宣戰！如果戰後江山社稷不保，諸公今日也在此！當知我苦心，不要歸咎我一人，說皇太后葬送祖宗三百年天下！

　　大臣們再次高呼：太后聖明！臣等同心報國！

　　散會後，有人問榮祿：照會四條，皇太后為何只念三條？

　　榮祿不說話，在心裡小聲說：第四條，太后歸政。

　　五月二十二日、二十三日，又是連續兩次御前會議，討論對外宣戰的具體細節。

　　五月二十五日，慈禧太后鄭重發佈上諭，正式宣佈向各國宣戰。

　　清廷與義和團並肩作戰，打擊洋人。在北京，清軍與義和團群情激憤，包圍大使館，攻打之戰十分激烈。北京濃煙滾滾，一片血腥，戰火紛飛。

　　3

　　晚飯以後，太陽還懸掛在西邊天際，太陽的餘輝，將大地照耀得一片燦爛。

　　這是慈禧太后一天中最好的時光，就是飯後遛彎，是多年來形成的定例，雷打不動。

　　慈禧太后遛彎，同樣講究氣派，陪侍的人很多，達四五十人，包括皇后、小主們和眾格格，還有同治皇帝的瑜皇貴妃，以及眾福晉、侍女們，黑壓壓的一大片。

　　慈禧太后每天離不開飲茶，隨時需要，遠遠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負責提供茶飲的擔著銅茶飲的兩名太監，他們穩步前行，在御花園欽安殿的月臺前停止歇肩，聽候吩咐。緊跟在銅茶飲後邊的，是負責給太后擺龍椅的太監，無論走到哪裡，只要需要都要隨時給慈禧太后穩穩地擺上龍椅，不能有絲毫的疏忽和怠慢。

　　茶飲、龍椅之後，就是慈禧太后，一個人悠閒地走在甬路中間。她稍後，是皇后、皇貴妃、格格們陪侍著，珍妃的姐姐瑾小主尾隨在最後。

　　走在主子們後面的是八個提爐的侍女，她們在兩邊護衛著，手裡提著爐。這些爐子的形狀如同燈籠，但不是燈，而是香爐，從爐內冒出一縷縷飄飄渺渺的香煙，那是慈禧太后一生最為鍾愛的藏香。

　　香爐之後，就是慈禧日常生活所依賴的貼身侍女，最前面的是手捧她須臾也離不開的水煙袋和檳榔盒的侍女。平常的時候，慈禧喜愛口含檳榔，特別是在飯後，她一生就為消化不良、食滯不暢而苦惱，御醫說口含檳榔，能治食滯。心煩的時候，慈禧就口含檳榔，然後就抽煙。

　　煙袋、檳榔之後，就是手托果盤的侍女和肩挑食盒的太監。這些果盤、食盒，都是慈禧太后喜愛的東西，包括西瓜、甜瓜、冰鎮甜襄子等等。

　　這些果子隊伍之後，就是衣著整潔的老太監，看上去有幾分儒雅，他們正是飽讀雜書的內臣，負責隨時侍候慈禧太后說書、講故事，一肚子全是笑話、俚語和誨淫誨盜之事，慈禧太后每天必聽，樂此不疲。

　　隊列最後，是兩位健壯的太監，他們抬著兩人軟輿，是預備天黑之後，慈禧太后走路不方便時，隨時恭候。

　　慈禧太后不遛彎的時候，站在一個地方，總是目中無人，仿佛眼前、身邊，沒有這一溜人馬。她進入御花園，在蒼松古柏間徘徊，在天一門諸葛拜天石前凝視，在連理樹下深思，最遠的就是到西邊的浮碧亭，看池中的睡蓮，看蓮間的各種顏色的金魚。但更多的時候，慈禧太后緩步走到千秋亭旁，觀看假山上神情萬變的猴子。

　　假山上生活著的，是一隻老母猴子和它的眷屬。它們很有靈性，每次見到慈禧，總要雙手合十，鄭重地閉上眼睛，然後恭敬地磕頭。慈禧太后每次見到這只聰慧的母猴，心裡總是很高興，總愛賞賜許多吃的。這些猴子，一個個養得腦滿腸肥，圓滾滾的。

　　有一次，慈禧太后看完猴子，淚如雨下。侍女們誰也不敢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好一會兒，她對貼身侍女說：同治爺年輕的時候，就喜歡看猴子，玩猴子，經常到御花園來看它們。現在，一到御花園，就想起這些往事！

　　天色晚了，夜色蒙朧。慈禧太后在如鉛的夜色中，回到欽安殿，坐上軟輿，輕聲對後妃們說：你們歇著去吧。這時，眾後妃們就如釋重負，一起向慈禧太后請安告退。

　　太后軟輿兩邊是持爐的侍女，爐內香煙繚繞，沒有一個蚊子能夠靠近太后。

　　慈禧太后經常隨手吃著冰鎮甜瓜，聽老太監講從不重複的有趣故事。

　　可是，有好一陣子了，慈禧太后沒有這麼逍遙，也沒有這樣悠閒地在御花園遛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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