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慈禧(99)_向斯

九九

　　光緒皇帝聽得有些暈乎，但心中莫明地激動，頻頻點頭，說：好！

　　康有為繼續侃侃而談：數十年來，諸臣所言變法，率皆略變其一端，而未籌及全體。所謂變法者，須將制度、法律，先為改定，才可稱之為變法！今所言變者，是變事耳，不是變法！微臣叩請皇上變法，須先統籌全域而全變之！請先開制度局而變法律，這才有益！

　　光緒皇帝有些興奮，連連點頭：好！

　　康有為大受鼓勵：臣于變法之事，曾輯考各國之變法，曲折之宜，選擇其可施行於中國者，斟酌損益，令其可行。章程條理，都已具備。如若皇上決意變法，可供採擇，但待推行。泰西講求三百年而治，日本施行三十年而強。我中國國土之大，人民之眾，變法三年，就可以自立！此後，則蒸蒸日上，挾富強之勢，可駕萬國矣！

　　光緒皇帝也很激動，眼睛放射著神聖的光芒，說：好！

　　康有為流淚說：以皇上之聖明，欲圖自強，易於反掌啊！

　　光緒皇帝神采奕奕，笑容可掬：好！好！你條理甚詳！

　　康有為感慨說：皇上之聖，既見及此，為何久而不舉？坐致割弱？

　　光緒皇帝聽到這裡，心怦怦亂跳，膽怯地看一眼簾外，搖頭長歎，輕聲說：奈何掣肘？！

　　康有為一切都看在眼裡，乘機巧妙地說：就皇上現在之權，行可變之事，雖不能盡變，只扼要以圖，亦足以救我中國！惟方今大臣，皆老耄守舊，對外國一無所知！皇上依靠他們變法，不是緣木求魚嗎？

　　光緒感歎：是啊，他們都不留心辦事！

　　康有為豪氣地說：大臣不是不留心辦事，奈何制度磨人！從資格遷轉，到一定位置，精力已衰，加上身兼多職，實無閒暇！無人讀書，無人辦事！所以，奉旨辦學堂，辦商務，少年所學皆無，實則無從辦起！

　　光緒皇帝點頭說：有道理！

　　康有為自負地說：皇上想變法，只有擢用小臣，不拘資格，廣薦人才，一一召對，考察其才具和學識，親加提拔，不吝爵賞，破格加以使用，政局會為之一變！如今，軍機總署，事務繁多，但用京卿、禦史，分掌內外，則已大事不辦！凡變法之事，只要皇上特下詔書，臣下無從議駁！一鼓作氣，大力推行，變法指日可成！富強易於反掌耳！

　　光緒皇帝重重點頭：好！好！

　　這對年齡相仿的君臣，就這樣，興致盎然地問答交談，從政治、經濟、軍事、學校、鐵路、商務、礦務到練兵、遊學、用人、譯書等等，無所不談，一個多時辰，匆匆過去了，夜色已經降臨。

　　這是光緒皇帝第一次召見康有為，也是最後一次。

　　光緒皇帝十分興奮，一夜未睡，擬定了一個又一個的詔書，他想像著，如果真像康有為所言，變法三年，國家昌盛，那將是何等的豐功偉業啊！

　　光緒皇帝的第一道重要聖諭，就是授予康有為在總理衙門章京上學習行走，並授予他專折直奏權。

　　轟轟烈烈的百日維新變法，就此拉開了序幕。

　　從四月二十三日光緒皇帝宣諭詔定國是，到八月六日慈禧太后發動政變，囚禁皇帝，這103天，光緒皇帝發佈了數百個變法上諭，這一道道諭旨，就像一次次大大小小的地震，震撼著朝廷，震撼著社會，對大清王朝產生著巨大的影響。

　　少壯派的維新人士，一個個奔走相告，欣喜若狂，歡欣鼓舞。

　　守舊派的頑固大臣，如喪考妣，一個個哭喪著臉，不知所措。

　　一時之間，謠言四起，人心惶惶。京師朝官們惶惶終日，最恐懼的消息終於降臨了：京師六部九卿裁撤，將設立鬼子衙門，由鬼子辦事！

　　六月二十三日，光緒頒發聖諭，廢除科舉制之八股文，代之以新學科。聖諭稱：此次特降諭旨，實因時文積弊太深，不得不改弦更張，以破拘虛之習！

　　七月十四日，光緒皇帝發佈上諭：裁撤六大衙門和三省巡撫。具體內容是：

　　一、裁撤詹事府、通政司、光祿寺、太僕寺、鴻臚寺、大理寺等六大閒散衙門，分別歸併內閣、禮部、刑部辦理；

　　二、裁撤湖北、廣東、雲南三省巡撫；

　　三、裁撤東河總督；

　　四、裁撤無糧、無鹽之務省份的糧道、鹽道之職。

　　這道聖諭，如同一顆重磅炸彈，直指政治核心的官場制度，確實是康有為構想的將大殿推倒重來的大手筆。自然，這些舉措，涉及到成千上萬官員的命運，關涉他們的俸祿、官運，許多人會因此而丟官丟職，甚至流落街頭。

　　這道諭旨一下，京師人心惶怕，人人自危。大臣們想：看來裁撤六部九卿，決非空穴來風啊。

　　禮部主事王照遵照光緒皇帝的聖諭，條陳上奏，提出自己的改革方案，鼓動新政。這份奏章，應由該衙門堂官代遞。但是，由於王照所言都是新政，白髮飄飄的老臣禮部尚書許應騤等感覺很不是滋味，百般阻撓，沒有將王照的改革方案如實上呈。

　　光緒皇帝得知此事實情之後，大為惱火，憤怒地說道：似此故意阻撓，豈以朕之諭旨，為不足遵耶？若不予嚴懲，無以儆戒將來！

　　僅僅在裁撤六大衙門之後的第5天，即七月十九日，光緒皇帝又發佈了一道最為重要的聖諭，這是一道真正傷筋動骨之舉的諭旨：罷免禮部六堂官！禮部主事王照，著賞三品頂戴，以四品京堂候補。

　　被罷免的六位大臣是：禮部尚書懷塔布、許應騤，左侍郎堃岫，右侍郎溥頲，署左侍郎徐會灃，署右侍郎曾廣漢。

　　禮部六位高官，一下子全嚇傻了：怎麼一夜之間，苦熬一輩子的官職，就這樣沒了？

　　興奮不已的光緒皇帝，忘記了在他召見康有為之前夕，慈禧太后發佈的四道懿旨，那是她給他劃定的變法警戒線。光緒皇帝忘記了二品以上的高級官員之任免權力，全在慈禧太後手裡，他這位皇帝無權這樣做。現在，光緒皇帝做了，頒發了罷免禮部六大臣之聖諭，這就直接觸犯了慈禧太后的尊嚴，這無疑是對太后權力的公然挑戰！

　　慈禧太后每天都能聽到皇帝言行舉止的詳細奏報，每天都能看到皇帝發佈的一道道變法聖諭，她感到心如刀割，仿佛年輕的皇帝正拿著刀，逼近自己！她恨得咬牙切齒，但表面上很平靜，靜靜地等待著，等待最佳時機。

　　禮部堂官的罷免，驚天動地。禮部尚書懷塔布回到家中，老淚縱橫，一下子就病倒了。他兼管內務府，他的妻子、女兒，深得慈禧太后的喜愛，幾乎每天都要奉旨出入後宮。丈夫被無端地罷免了，妻子自然傷心欲絕，她入宮就向慈禧太后哭訴，求太后為他們夫妻作主，給他們一條生路！

　　慈禧太后很少說話，只是賜坐、賞茶，詳細尋問實情。她又宣召懷塔布入宮面奏，詳細尋問事情始末，並探問京師大臣對皇帝變法的態度，特別是執掌軍政大權的王公大臣。

　　懷塔布不僅自己一個人來，還帶了慈禧太后信任的內務府官員數十人，他們環跪于太后跟前，痛哭失聲，涕淚縱橫地訴說著皇帝無道，宣稱京師王公大臣無人不憤慨，無人不怨恨，只是敢怒不敢言！而那些所謂變法的狂徒野狗之輩，口出狂言，招搖過市，根本不把皇親國戚、王公大臣放在眼裡！

　　慈禧太后一直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然後，賞賜他們，最後才輕聲說：你們是國家有功之臣，要好生靜養。

　　光緒知道被罷免的官員，前往西園面見皇太后。他更清楚地知道，守舊大臣們對變法切齒痛恨。他義無返顧，勇往直前，決心誓死變法圖強，以身殉國。

　　3個月的時間，光緒皇帝先後發佈了27道驚天動地的重要詔書，主要包括：

　　1、設立京師大學堂；

　　2、派遣宗室成員出國考察歐美政府狀況；

　　3、獎勵科學、藝術、現代農業；

　　4、廢除八股文；

　　5、修築蘆漢鐵路；

　　6、倡導八旗軍使用西式武器、操練；

　　7、各省設立農業學校，教導農民改進耕作技術；

　　8、引進專利、版權法；

　　9、責成兵部、外務部改革武舉；

　　10、獎勵作家、發明家；

　　11、鼓勵經商，給予商人方便；

　　12、全國各城市設立中、小學堂；

　　13、成立鐵路礦務總局；

　　14、鼓勵記者發表言論；

　　15、責成水師增添金額，購買戰船；

　　16、所有駐外使館設立學校；

　　17、上海設立商務局，鼓勵商業；

　　18、裁撤北京六個無用部院；

　　19、准許國民上書言事；

　　20、禮部兩位尚書、四位侍郎6位堂官因阻撓上書革職；

　　21、湖北、廣東、雲南三省巡撫因冗費被裁撤；

　　22、成立專門學校，教授絲、茶加工方法；

　　23、舉辦郵政，裁撤驛站；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