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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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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皇帝無動於衷,決定於七月二十日,親自閱視工程。 恭親王聯合軍機大臣、御前大臣等10位重臣,鄭重聯名上書,提出八點主張:停園工,戒微行,遠宦寺,絕小人,警宴朝,開言路,懲夷患,去玩好。 奏書遞交禦案三天,同治皇帝根本不看。 恭親王等大臣請求皇帝召見,一而再,再而三十分強烈和迫切。 同治皇帝迫于形勢,勉強召見了眾大臣,問道:諸臣何事? 恭親王回答:臣等十人聯名奏摺,請皇帝過目。 同治當場折看,僅僅看了幾行,無非是停止修園!皇帝就怒髮衝冠,大聲叫喊:我停工何如?爾等尚有何繞舌! 恭親王平靜地說:奏章言事很多,不止一件,容臣宣讀。 恭親王逐條讀出,邊讀邊講,有理有據。 同治皇帝面色蒼白,氣得青筋暴跳,大喝一聲:恭親王!我這個位子,讓給你如何? 恭親王大驚失色,眾大臣面面相覷,噤若寒蟬。軍機大臣文祥跪伏在地上,痛哭不止,大喘著粗氣,最後昏死過去。 一連幾天,王公大臣進諫皇帝,停止修園。帝師翁同龢也憂心忡忡地告訴皇帝:大修園林,眾議洶洶,恐怕會人心渙散。 恭親王率領眾大臣面見慈禧太后,陳述利害,希望能夠停止修園。 同治皇帝面見母親慈禧太后,氣憤地說:恭王要謀反! 慈禧太后笑了起來,看一眼自己的兒子,意味深長地說:你是皇帝,說話要有根據。 同治皇帝眨巴著眼睛,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他鼓動大臣們反對修園!你說怎麼辦? 慈禧太后心裡很失望,心想怎麼生了這麼個白癡!但她表面上還是很平靜,耐心地開導說:你是皇帝,你想好了,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同治皇帝似乎得到了鼓勵,試探地說:我要撤了恭王! 慈禧太后欣賞似地看著他,微微點點頭,不說話。 同治皇帝更有了信心,好像賭氣似地:我要撤那些軍機大臣,看他們還敢反對! 慈禧太后依舊欣賞似地看著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你是皇帝,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同治皇帝回到寢宮,依然氣恨難平,覺得自己想把母親支開,好放手臨政,恭王和這些狗屁大臣們為什麼就是不懂?非得從中作梗?他召來自己的師傅翁同龢,頓足歎息說:他們想離間我母子,把持朝政! 師傅翁同龢請皇帝息怒,請他一定要冷靜下來,不要傷了龍體。最後,翁師傅說:這事既是國事,也是家事,你要把握好分寸,請聖意自定吧。 臣工反對的奏章,送達禦案,堆積如山。 面對內外臣工的一致反對,同治皇帝感到傷感和失落,他看著翁師傅,滿臉憂慮,搖頭歎息說:現在停工,再等十年?二十年?到四海平定、國庫充裕時,可許園工再舉?我能等到那時嗎?到那時,我也老矣! 同治皇帝淚流滿面,翁師傅也是老淚縱橫,誠懇地說:皇上天資聰穎,春秋正盛,一切會好起來的。 皇帝下令,圓明園工程暫且停工。不過,皇帝同時吩咐:修復三海——北海、中海、南海。 緊接著,同治皇帝發佈一道朱諭,收拾恭親王,朝野震驚: 傳諭在廷諸王大臣等,朕自去歲正月二十六日親政以來,每逢召對恭親王時,言語之間,諸多失儀。著加恩改為革去親王世襲罔替,降為郡王,仍在軍機大臣上行走;並載 革貝勒郡王銜,以示懲儆! 同治皇帝怒火中燒,對恭親王為首的十大臣,恨之入骨,又草擬一詔,準備第二天召集六部、九卿、科、道禦史等大臣,將這十人視為私黨,指斥他們欲圖謀不軌,下令盡行革職。 第二天,同治皇帝在弘德殿訓斥十大臣,正要召集六部堂官、禦史、學士,宣佈十大臣的罪狀。這時,兩宮皇太后來了,她們的臉上,冷若冰霜。特別是母親慈禧太后,仿佛變了一個人。 兩宮皇太后臉上掛著淚,看著眾大臣。同治皇帝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眾大臣也都靜靜地跪在那裡,等候太后的訓示。 慈禧太后冷冷地看著兒子同治皇帝,一字一頓地說:十年來,沒有恭親王,沒有眾大臣,何以有今日?慈禧太后面向眾大臣,誠懇地說:眾卿受驚了,皇上少不更事,上諭著立即撤銷。 眾大臣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跪伏在地上齊聲謝恩:太后聖明!叩謝皇太后隆恩。 同治皇帝怒火中燒,大聲叫喊:我是皇帝!太后說了,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慈禧太后十分冷靜,可憐地看著兒子,輕聲吩咐:皇帝病了,把他扶下去。 李蓮英示意,兩個健壯的太監,將掙扎著的同治皇帝扶出了弘德殿。 慈禧太后隨即安慰恭親王和眾大臣,將同治皇帝懲處恭親王和惇王、醇王、伯王、景壽、奕劻、文祥、寶鋆、沈桂芬、李鴻藻等10位王大臣的上諭扣中未發。 同治皇帝十分吃驚,也非常不解:母親昨天不是說得好好的嗎?今天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她究竟是誰啊?這個變化不定的奇怪女人,是我的母親? 慈禧太后前去看望大疑不解的兒子,鄭重地對他說:權力就是妥協,權力就是平衡,這就是孔子講的中庸之道!你書都讀到哪裡去了!這次是一個教訓,知道了?別盡是在後宮風花雪月! 同治皇帝依舊一頭霧水,心裡極不明白,怎麼總是她有理? 第二天,慈禧太后發佈懿旨,曉諭天下,撤消皇帝的聖諭,賞還恭親王及其兒子的爵秩: 朕奉慈安端裕康慶皇太后、慈禧端佑康頤皇太后懿旨: 皇帝昨經降旨,將恭親王革去親王世襲罔替,降為郡王,並載澄革去貝勒郡王銜。在恭親王于召對時,言語失儀,原屬咎有應得。惟念該親王自輔政以來,不無勞勳足錄,加恩賞還親王世襲罔替、載澄貝勒郡王銜。該親王當仰體朝廷訓誡之意,嗣後益加勤慎,宏濟艱難,用副委仁。 同治皇帝十分生氣:這道諭旨明發內閣,曉諭天下,這麼一來,我這皇帝的臉面往哪裡擱?剛剛發佈的聖諭,怎麼這樣說推翻就推翻了? 同一天,慈禧不用與皇帝商量,緊接著發佈了第二道詔書,停止修復圓明園: 前降旨,令總管內務府大臣將圓明園工程擇要興修,嗣朕以經費支絀,深恐有累民生,已特降諭旨,將圓明園一切工程,即行停止。並令管大臣,查勘三海地方,量加修理,為朕恭奉兩宮皇太后駐蹕之所。惟現在時值艱難,何忍重勞民力?所有三海工程,該管大臣務當核實勘估,力杜浮冒,以昭撙節而恤民艱。 同治皇帝對母親很失望,對大臣也很失望,他已經無心於國事了,終日只想縱情尋歡,出入于很少大臣光顧的偏僻的煙花柳巷。在這裡,同治皇帝遇見了一位美,他真心寵愛這位溫柔可人的煙花知已。可惜,紅顏薄命,這位美麗的江南美人,在第二年陽春三月的煙雨之中,不幸地離開了人世。美人去了,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她死於何病。只有同治皇帝不知道,他倍感傷心和孤獨,覺得人生如夢;對於她的死,他感覺的只有四個字:痛不欲生。 同治皇帝更加沉迷于酒色之歡中,終日醉眼蒙朧。 街巷之中,悄悄流傳著一首童謠: 生在百花先,萬紫千紅齊。 俯首春歸三月暮,人間天上總對魂! 同治皇帝不問政務,也很少看見他的身影。慈禧太后覺得奇怪,就召來李蓮英。 慈禧太后問:皇帝在幹什麼? 李蓮英回答:看書,寫字,時常到書肆酒樓喝茶。 慈禧再問:他還去中宮嗎? 李氏回答:不再去了。 問:他去慧妃宮了? 答:也不大去。 問:不大去?是去了還是沒去? 答:偶爾去一下,不再去了。 問:那他去哪裡? 答:青樓。 慈禧太后有些吃驚:青樓?宮裡這麼多女人,他到那裡幹什麼? 李蓮英不回答,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慈禧太后仿佛明白了什麼,笑了起來:他也好戲,看那些青衣美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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