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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九月十五日,舉行大婚。阿魯特氏在迎親大臣的簇擁下,由府邸升鳳輿,在鑾儀衛龐大、氣派的儀仗引導下,鼓樂喧天,從大清門進午門中門,走禦道直達乾清門,到乾清宮前降輿。皇帝、皇后在坤甯宮行合巹禮,喝交杯酒,進入洞房。

  同治皇帝看著端莊美貌的阿魯特氏,心裡非常高興。

  生性風流的同治皇帝舉著酒杯,好奇地說:皇后是滿洲第一才女,不知道可否吟一首詩仙李白的詩來聽聽?

  阿魯特氏張口就誦《春思》: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皇帝一飲而盡:好!再來清唱《子夜四時歌》如何?

  阿魯特氏十分興奮,應聲唱道:

  秦地羅敷女,採桑綠水邊。
  素手青條上,紅妝白日鮮。
  蠶饑妾欲去,五馬莫流連!
  鏡湖三百里,菡萏發荷花。
  五月西施采,人看隘若耶。
  回舟不待月,歸去越王家!

  同治皇帝非常高興,手拿鑲金瑪瑙杯,滿上兩杯葡萄美酒,送一杯給皇后,兩眼相對,情意綿綿地喝了一大杯交杯酒。皇帝大喊一聲:好!再聽《秋歌》、《冬歌》!

  皇后踱著步,一步一句,聲音清脆圓潤:

  長安一片月,萬戶擣衣聲。
  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
  明朝驛使發,一夜絮征袍。
  素手抽針冷,那堪把剪刀。
  裁縫寄遠道,幾日到臨洮!

  同治皇帝大聲叫喊:好!好詩才啊!

  皇帝滿飲一杯,眨巴著調皮的眼睛:皇后啊,這是月華似水的秋夜,可記得幽棲居士的《秋夜牽情》?

  阿魯特皇后點點頭,看著窗外幽深的夜空,慢慢地說:朱淑真,這位錢塘大才女,可惜嫁了一個俗吏!她一生惆悵,滿懷幽怨,所以寫了一生的《斷腸詞》!

  皇后喝一口酒,吟道:

  纖纖秋月掛黃昏,人在幽閨欲斷魂。
  箋素拆封還又改,酒杯慵舉卻重溫。
  煙花占斷燒心事,羅袖長供挹淚痕。
  益悔風流多不足,須知恩愛是愁恨!

  兩人再喝一大杯交杯酒,同治皇帝吟道:未央秋夜夜未央,斷腸佳人人斷腸。

  滿臉飛紅的阿魯特皇后,手挽著皇帝,輕聲應和:何年月光清如水,薄霧過後是豔陽!

  皇帝感覺一股熱流直貫心底,由衷感歎:皇后,真正滿洲第一才女啊!

  皇后依偎著皇帝,柔情似水,氣息如蘭:何如皇帝,豔陽高照,天下均沐聖輝。

  同治皇帝搖搖頭,又滿上一大杯酒,一飲而盡,然後笑著吟道:

  黃菊枝頭生曉寒,人生莫放酒杯幹。
  風前橫笛斜吹雨,醉裡簪花倒著冠!
  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盡情歡。
  黃花白髮相牽挽,付與時人冷眼看!

  同治皇帝站在窗前,滿眼是淚。

  皇后靠著他,也是淚流滿面,輕聲說:你是皇帝,肩上是江山社稷!

  同治皇帝輕輕點頭,兩人相擁著,坐看窗外景色。

  同治皇帝的大婚禮,就這樣順利完成,兩人互相欣賞,十分恩愛。

  慈禧太后自然了知大婚之夜的每一個細節,心裡像是打翻了一個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阿魯特皇后在皇帝面前溫柔嫺靜,小鳥依人。但在其它場合,她則氣質端凝,雍容高貴,不苟言笑。皇帝很敬重她,宮人們也極仰慕她,只有慈禧太后,心裡像是被堵上了一個大棉團!

  每天,皇后拜見慈禧太后,太后從來沒有給過一個好臉色。

  每次慧妃拜見兩宮太后,慈禧太后總是難得的溫言軟語,問寒問暖。慧妃不多說話,總是未語淚先流,讓兩宮太后看著就心疼。

  慈禧太后心裡很不好受,幾乎隔一兩天就面訓已經結婚和成年的同治皇帝:不要老是呆在中宮!慧妃賢惠,雖然屈居妃位,宜多加眷顧!皇后年歲小,不懂事,不熟悉宮裡的規矩,要好好教她,時時學習!記住,不要老在中宮,妨礙政務!

  同治皇帝氣得七竅生煙:皇后比他都大兩歲,什麼書沒讀過?不知道什麼宮中規矩?留宿中宮會妨礙政務?真正豈有此理!可是,大權還在太後手裡,同治皇帝只能忍氣吞聲,以後,氣恨不已的同治皇帝,很少往中宮跑了,但也絕不去美麗的慧妃那裡——他不是討厭這個絕世美人,而是要和母親較勁。

  29

  這一段時間,慈禧太后感覺非常不好,睡覺不安穩,吃飯不香甜,幹什麼都沒有精神。也許是失去了安德海這個貼心的人兒,讓她覺得,一個孤獨的女人的天空就像塌了半邊,整天煩躁不堪,心緒不寧。

  最為可惱的是,頭髮沒有以前光鮮滑潤了,頭髮的髮式也不能讓人滿意!

  這樣,李蓮英走了她的生活,從此,兩人的命運緊緊相連,並影響著中國數十年的歷史發展。

  李蓮英,南河間府大城縣李家村人,這個村子,坐落在子牙河畔,距離北京大約300裡。

  那一帶是個貧窮的地方,也是中國最出太監的地方之一。通常說,過了子牙河,就是河間府,那是出老公(太監)之處,清宮裡的太監,十之八九都出自距離北京二三百里的範圍之內。

  李蓮英是河間府人,另一位慈禧太后時期最有名的太監,也是受太后寵愛僅次於李蓮英的人物,就是崔玉貴,也是這子牙河邊的河間府崔張吉莊人,與李家莊只隔著一條河,相距約30裡。

  這一帶的人,說話口音很重,有很濃的鼻音,人們戲稱為肮鼻子。

  這一帶的青蛙也很奇特,黃褐色,青瘦,尖嘴,兩條腳奇長,也有很重的鼻音,當地人稱之為肮鼻子。

  當地諺語說:不怕雨下得暴,就怕肮鼻子叫。意思是說:夏天的雨,一下就過去了;而這種肮鼻子的青蛙一叫,連陰雨不斷,就要發洪水了。所以,當地人又說:肮鼻子亂叫,嚇得人心驚肉跳。

  誰能想像,就是這樣兩位肮鼻子的太監,竟然在中國滿清歷史上,舉足輕重:李蓮英對慈禧太后心細如絲,崔玉貴對太后忠心耿耿。兩人都深得太后的信任和寵愛,太后愛稱他們為小英子、小貴子!

  舉朝內外,宮中府中,無人不對他們二人心存畏懼。

  李蓮英的爺爺、奶奶就是在連陰雨天,餓死在路邊的。他們留下一個男孩,剛剛10餘歲,名叫李玉,小名鐵蛋子,這就是李蓮英的父親。李玉由同宗叔叔李柱老兩口收養,後來娶能幹的曹氏為妻,一連生了五個兒子。老大有點傻氣,能幹活;老二鬼機伶,小名就叫機靈,這就是李蓮英。

  李蓮英的叔伯姑母嫁給崔玉貴的堂兄,李要稱崔玉貴為表叔。

  李蓮英7歲時就上學,對老師很殷勤,深得老師的喜愛。他愛學習,能通讀和背誦《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等;還喜歡寫字畫畫,從小就很有心計。不久,李玉的叔叔李柱被同宗的人擠出家門,李玉被迫背井離鄉,來到北京。

  曹氏的堂兄在前門外珠市口大街路西,有一個皮貨莊,這位堂兄幫助李玉也成立了一個熟皮子作坊,收生皮子,熟好之後再賣給皮貨莊。從生皮子到熟皮子,要經過很多道手續,最重要的一道就是用硝來揉。硝有毒,氣味大,辣眼,腐手,嗆人。揉皮子、撈皮子等等都要力氣大才行,每天都是一身髒臭。這是這個行當之中,最低賤、最辛苦的活兒。

  後來,李玉在西直門外堂子胡同開了一個正式作坊,立了一個牌子,上書:永德堂李皮作坊。

  李蓮英一直在這樣的作坊中幹活,人稱皮硝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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