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慈禧(49)_向斯

四九

　　肅順擅坐禦位，於進內廷當差時，出入自由，目無法紀；擅用行宮內御用器物，于傳取應用物件，抗違不遵；並自請分見兩宮皇太后，于召對時，詞氣之間，互有抑揚，意在構釁。此又肅順之罪狀也。

　　一切罪狀，均經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面諭議政王、軍機大臣，逐款開列，傳知會議王、大臣等知悉。

　　茲據該王、大臣等按律擬罪，請將載垣、端華、肅順，淩遲處死。

　　當即召見議政王奕，軍機大臣、戶部左侍郎文祥，右侍郎寶鋆，鴻臚寺少卿曹毓英，惠親王，親王奕，醇郡王奕，鐘郡王奕，孚郡王奕，睿親王仁壽，大學士賈楨、周祖培，刑部尚書綿森，面詢以載垣等罪名，有無一線可原。

　　據該王、大臣等僉稱，載垣、端華、肅順跋扈不臣，均屬罪大惡極，於國法無可寬宥，並無異詞。朕念載垣等均屬宗支，遽以身罹重罪，悉應棄市，能無淚下？惟載垣等前後一切專擅跋扈情形，實屬謀危社稷，是皆列祖列宗之罪人，非獨欺淩朕躬為有罪也。

　　在載垣等未嘗不自恃為顧命大臣，縱使作惡多端，定邀寬宥。豈知贊襄政務，皇考並無此諭，若不重治其罪，何以仰付皇考付託之重？亦何以飭法紀而示萬世？即照該王、大臣等所擬，均即淩遲處死，實屬情真罪當。惟國家本有議親議貴之條，尚可量從末等。姑于萬無可貸之中，免其肆市。

　　載垣、端華，均著加恩賜令自盡，即派肅親王華豐、刑部尚書綿森，迅即前往宗人府，空室傳旨，令其自盡。此為國體起見，非朕之有私於載垣、端華也。

　　至肅順之悖逆狂謬，較載垣等尤甚，極應淩遲處死，以伸國法而快人心。惟朕心究有所未忍。肅順著加恩改為斬立決，即派睿親王仁壽、刑部右侍郎載齡，前往監視行刑，以為大逆不道者戒。

　　至景壽身為國戚，緘默不言，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與載垣等竊奪政柄，不能力爭，均屬辜恩溺職。穆蔭在軍機大臣上行走最久，班次在前，情節尤重。該王、大臣等擬請將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革職，發往新疆效力贖罪，均屬咎有應得。

　　惟以載垣等兇焰方張，受其鉗制，均有難與爭衡之勢，其不能振作，尚有可原。御前大臣景壽，著即革職，加恩仍留公爵並額駙品級，免其發遣；兵部尚書穆蔭，著即革職，加恩改為發往軍台效力贖罪。吏部左侍郎匡源、署禮部右侍郎杜翰、太僕寺卿焦佑瀛，均著即行革職，加恩免其發遣。欽此。

　　這道諭旨，實際上將八大臣分別主從：載垣等3人是首惡集團人犯，景壽等5人是協從犯罪。罪狀因之分成兩部分：第一部分是首惡3人集團共同犯罪的罪行，就是第一至第三條假傳聖旨、擅自主張、反對垂簾，尤其是第三條最為嚴重。罪狀的第二部分是專門針對肅順的，都是欲加之罪，意在置之於死地。

　　禦史鐘佩賢上書，請求將載垣等偽造擅改的諭旨，盡行銷毀。

　　慈安太后知道，先帝確實曾傳諭八大臣贊襄政務，這一條大罪，顯然是強加的。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紅著臉囁嚅：怎麼辦？怎麼辦？

　　慈禧太后冷冷地說：假傳聖旨，鐵證如山。一旦銷毀，恐怕無以示將來，無以懲此罪案！

　　就這樣，這些諭旨的原件，一一保留了下來。

　　肅親王華豐、刑部尚書綿森，立即前往宗人府，宣佈聖諭，令載垣、端華自盡。

　　二人奉旨，淚流滿面，面北跪伏謝恩，自縊而死。

　　肅順被押赴刑場，到菜市口行刑。

　　陽光燦爛，京城一片暖融融的景象。秋高氣爽，天空蔚藍，淡黛的西山，懸掛著一朵蘑菇一樣的白雲。

　　刑車上的肅順，依然那麼白，那麼胖，一身白袍，連腳上也是白靴。耀眼的陽光，照在他白白胖胖的腦袋上，晃悠悠的，白得刺眼。

　　街道兩邊，人如潮湧。許多面白無須的內臣，混跡在人群之中，看如何斬殺讓他們恨之入骨的肅順。

　　刑車來了，人們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大臣。

　　有人叫喊起來：鬼老六，你也有今日啊？你這千刀萬剮的東西！

　　肅順大笑起來：哈哈哈，誰是鬼子六？鬼子六是他娘的恭親王！他們叔嫂通姦，一手遮天，把皇宮變成了奸窩！

　　科場案、鈔票案兩大冤案，讓許多人受禍，無辜受害的人們聽說收拾了製造冤案的肅順，一個個拍手稱快，特地前來菜市口，看如何行刑，想生吃肅順的肉。

　　有人流著淚叫喊：肅順啊，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害死了多少人啊！

　　肅順冷笑道：狼心狗肺？誰他媽的狼心狗肺？是那些不遵先帝遺詔的東西，是那些胡說八道的浪貨！什麼擅改聖旨？老子敢擅改聖旨？讓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看先帝是不是傳諭八大臣贊襄政務？什麼擅自主持、擅坐御座、擅用禦物？都是他媽的胡亂捏造，胡說八道！

　　有人喝道：肅順，你死到臨頭，還要嘴硬！你說，自由出入宮禁幹什麼？

　　肅順放肆地大笑起來：幹什麼？我他娘能幹什麼？皇太后送我白玉觀音，我沒有要。皇太后又送我翠玉觀音，帶著太后的體香啊，我能不要？我能自由出入宮禁？是皇太后召老子進去的！進去幹什麼？她要舔老子的腳指頭，老子沒讓！知道為什麼沒讓嗎？老子唱個《十不閑》吧！

　　肅順聲音洪亮地唱道：

　　相思一更天，閑坐窗前，窗前月光鮮。可憐奴家命兒淺，犯桃花，偏偏落難風月天！背井離鄉，拋棄爹娘，悔當初，迎賓送客，俱要奴家，殷勤不到，便要耍叉！

　　相思二更天，閑坐窗前，窗前月光寒。可憐奴賓應酬難，好心煩。人來客往，把話談。煙茶親手遞，溫存帶笑看。怕的是，酒席筵前遇醉漢，紅顏薄面，不盡羞慚！

　　沒等肅順唱下去，一個白麵內侍跳上刑車，將一團東西塞進他的嘴裡。

　　肅順還在嘰哩咕哩地叫喊：叔嫂通姦！叔嫂通姦……

　　刑車來到騾馬市大街，人山人海，許多小孩叫喊：肅順，豬頭！肅順，奸賊！

　　雞蛋、瓦塊、泥巴、石頭，密集地投向肅順，只一會兒功夫，他的臉上一片模糊，看不清五官。

　　到達菜市口刑場，行刑的劊子手剛剛把他嘴裡的東西取出，他就開口大罵，悖逆之聲，淫穢之音，不堪入耳。

　　肅順用肥嘟嘟的肩抹一把眼睛，看見負責監視行刑的睿親王仁壽和刑部右侍郎載齡，他立即哼一聲，不屑地說：你等豬狗不如的東西，也配監刑？你們還有誰沒有添過我的腳指頭？哼，什麼東西！

　　群情激憤，人人大聲叫喊：殺啊！殺！殺！

　　劊子手讓他跪下，他堅決不跪。劊子手舉起大鐵刀，用刀柄猛擊肅順的膝蓋，脛骨立斷，他跪了下來。劊子手順勢手起刀落，肅順人頭落地。

　　肅順3人被處決了，慈禧太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八大臣之下，最不能寬宥的，就是吏部尚書陳孚恩和吏部右侍郎黃宗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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