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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在努爾哈赤的眼裡,佟氏春秀不僅是他的第一個妻子,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在內心深處,努爾哈赤埋藏著一句少為人知的話語:沒有佟氏春秀,怎麼能有俺努爾哈赤的今天!

  因此,努爾哈赤對佟氏春秀生的兩個兒子,褚英和代善,便愛有獨鐘,一切事情都優於那些庶母所生的兒子。

  遷都佛阿拉,那次分配財產,褚英和代善每人分得部民五千家,牧群八百,白銀一萬兩,敕書八十道。其餘子侄的分配數目,至多不超過褚英、代善的一半。

  但是,褚英目光短淺,胸無大志。他反對努爾哈赤的四處征討,積極主戰的方針。

  努爾哈赤從起兵的那一天開始,就決定以征戰統一女真各部,用武力推翻明王朝的統治。

  因此,父子二人的矛盾是根深蒂固的。

  褚英立儲後,由於心胸狹窄,處事不公,又與兄弟四大貝勒,五大臣發生矛盾。

  努爾哈赤在權衡褚英與四貝勒、五大臣兩方力量對比之後,決定疏遠褚英,兩次出兵烏拉故意不讓褚英出征。意在觀察褚英的動態,氣量狹小的褚英,竟喪心病狂,妄圖運用詛咒的巫蠱邪術達到目的,實現其早登王位的野心。結果,事情敗泄,被幽禁於四室之中。

  且說安文子腿傷癒之後,父親看管嚴格,不准他隨意出門。但是安費揚古身任五大臣之一,忙於政務和軍旅之事,怎能看得住?

  於是,父親一出門,安文子便獲得了自由,如鳥兒飛出牢籠,他又恢復了原來的安文子模樣,整日與一幫小哥們嬉戲樂鬧。

  褚英被監禁以後,安文子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他與那幫朋友中的幾個鐵哥們商議,沒有其他解救的辦法,只有去劫牢反獄。

  至於後果,他們沒有考慮多遠,認為救出褚英以後,他們就逃往蒙古,遠走高飛。

  這些鐵哥們中,有大將額亦都的次子龍辛伍,何和理的小兒子何其兒,扈爾漢的四子扈拉山,還有幾個將領的兒子,他們是兀西,路約齊,正旦兒等,共十二人。

  一天,他們開會商討劫牢辦法,安文子說:「這間囚室是過去關二王爺舒爾哈齊的地方,囚室雖不大,但堅固得很。囚室前面防守嚴密,有五六個士兵看守。後面無人看守,後牆有兩丈高,難於攀援。」

  何其兒說:「那地方俺隨父親去過。後牆雖高,但是牆外是空地。若是深夜無人,爬梯子上去,從房頂將他救出,人不知,鬼不覺。」

  龍辛伍說道:「救出以後,怎麼跑?這是不能馬虎的。每人需要一匹馬,還要帶一些乾糧,這都得事前準備停當。」

  扈拉山說:「馬匹容易,軍馬棚裡有俺的好朋友紅雷四在那兒。咱先去跟他講好,需要幾匹牽幾匹。那棚裡幾萬匹軍馬,牽走十匹、二十匹馬,像蘇子河裡舀走幾碗水,根本發現不了。」

  安文子笑著說:「乾糧的問題好解決,讓正旦兒到奶酪場去偷兩袋子,就解決問題了。」

  龍辛伍又說道:「內城牆不高,咱們可以翻出去。外城門經常不關,即使關了,也無人把守,容易出去。」

  最後,安文子與何其兒說完,一起去救褚英,後天夜裡三更天行動,到外城北門外會齊,並約定:不齊不走。

  且說褚英被囚禁在那小屋裡,真是度日如年。他從小誕生在佟家莊園,也是嬌生慣養。成人後,隨同父親南征北討,歷盡風霜之苦,但是,跟這小屋裡的惡劣環境,粗糙的食物,窒息人的孤寂比較起來,仍有天堂地獄之差!

  這些日子,褚英對自己三十多年短暫的足跡,作了認真地回顧。

  佟家莊園的童年生活固然幸福,但養成了貪圖享受,害怕艱苦生活的習慣。後來跟隨父親過上軍旅生活,整日拼殺,逐漸對戰爭產生厭惡,渴望過安定的和平日子。

  在統一建州之後,自己曾向父親提出過罷兵休戰的建議,當即受到他嚴厲的訓斥,說道:「要棄燕雀之小志,慕鴻鵠而高翔。不能鼠目寸光。咱們的小目標,是統一女真各部;大目標是打進關內去,推翻明朝天下。」

  當時,俺表面上接受了父親的訓導,但是內心裡卻隱藏著不滿,仍然對父親的好戰情緒有意見。

  有一次,在攻打哈達途中,俺跟在父親後面,徒涉兀倫河時,由於河水較深,父親的盔甲裡浸了水,誰知他盔甲裡的蟣虱成團地飄出來,在他身後的河面上,一團團、一片片地流過。當時,俺差點流出淚來。

  這是他長年征戰,甲不離身,所造成的。涉河之後,俺又向父親提出休戰一段時間的建議。父親壓著火氣,對俺說:「咱們休戰,敵人有了準備的工夫。再去攻打,咱們的傷亡不是更大嗎?吃點苦怕什麼!沒有苦中苦,哪來甜上甜呢!一個人不能吃苦,就沒有出息呀……」

  褚英想著那些難忘的往事,怎麼也睡不著。他又想到叔父舒爾哈齊的死。在他被監禁期間,自己也曾向父親建議過:「把他放出來,他一無將,二無兵,又能奈何咱?還顯示出你氣量大,能寬厚待人……」

  未等俺說完,父親就說:「懦夫庸人之見!你現在還不懂,等你承繼汗王之後就懂了。」

  如今,這小屋——當年關押叔父的地方,又成了俺的囚室,父親真的會處死俺嗎?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哩!難道他……

  轉而一想,俺也實在讓父親寒心,那詛咒之事,打擊面也太大了!即使父親原諒了俺,四貝勒、五大臣也不會饒了俺!

  回想起來,自己也太幼稚,怎麼能相信一個算卦的呢?當初真是鬼使神差,若不是那個該死的狄蓋特,也不至於去打卦,……

  古人說:「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大錯鑄成,身陷這間囚室,呼天不應,喊地不靈,只有等死罷了!

  褚英躺在那間小監房裡,整日墜入冥思苦想之中。他忽然想起安文子,如今,幾個月過去了,他的腿傷該治好了吧?為了替他改判,俺得罪了五大臣,連四貝勒也不高興俺!

  褚英心裡想:安文子的傷肯定未好,不然他會拼著命要來看俺的,或是想辦法救俺。

  這天夜裡,褚英仍在胡思亂想,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

  忽然,他聽到房上傳來輕微的響聲。於是,他翻身坐起,反起耳朵細聽,是有人在房頂上揭瓦呢!

  一時之間,他激動萬分,心想:可能是安文子來搭救俺出監的!

  可是,他又一想,即使把俺救出去,又怎麼辦?能躲到什麼地方?到頭來還不是抓住,又關在這間囚室裡?……

  猛然間,房頂葦箔「哧啦」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借著室內的微弱的燈光,舉頭望去,那葦箔已撕開一個大洞,從那洞裡垂下一根繩子來。

  這時,只聽上面說道:「小王爺!你抓牢繩子,上來吧!」

  褚英也顧不得多想,隨即站起身來。緊緊腰帶,抓牢繩子,用上吃奶的氣力,一截一截地往上爬去……

  且說褚英被安文子、何其兒救出監房,來到外城北門處時,扈拉山將幾匹軍馬牽來了。

  不一會兒,龍辛伍也陪著正旦兒,背著幾口袋幹奶酪等食品,匆匆趕來。

  安文子一點數,八個人全到了,於是安文子當即對大家說:「趁著離天亮的時間還早,咱們抓緊上馬走吧!再耽擱時間,一旦被人發現,麻煩就大了。」

  於是,各人翻身上馬,沿著去蒙古的大道,疾馳而去。

  且說看管監房的幾個士兵,他們心想:過去關押二王爺時,從未出過差錯。這小王爺開始關押時,天天哭,有時夜裡也哭。如今,關伏了,還怪安穩的,也就放心了。

  於是,夜裡也就自動取消了值班的規矩,幾個人一覺睡到大天亮。

  次日,他們起床後未去監房查鋪,直到送早飯時,才發現囚室裡褚英不見了。朝房頂上一看,屋笆漏出一個大口子!幾個士兵當時嚇癱了!

  努爾哈赤得到消息之後,立即召開四大貝勒、五大臣會議。

  未等努爾哈赤說話,安費揚古就說道:「俺家的小孽種一夜未回家,這事肯定是他幹的!」

  額亦都、扈爾漢、何和理都說昨夜有一個兒子未回家。努爾哈赤聽了,不由得笑了起來。他向大家說:「別小看了褚英!他的能量還不小呢!被關進監獄裡,居然還有這些人去救他。」

  額亦都說:「他們能往什麼地方去呢?是不是派人去馬棚問一下,看馬匹少了沒有?」

  四貝勒皇太極說:「他們不會往明朝方面跑的,可能去蒙古了。俺願意帶二百騎兵去追趕他們!」

  努爾哈赤說:「你與費英東一起去吧,最好不要殺他們,帶他們回來再說!」

  皇太極與費英東立即帶領二百騎兵,向著蒙古方向,沿著大道,飛馳般地追去。

  努爾哈赤又說道:「他們這一跑,倒給咱們敲響了一次警鐘。咱們的外城門無人把守,都城與邊境沒有聯絡信號,這哪成?」

  努爾哈赤說完之後,對何和理說:「這事交給你了,把這兩件事抓緊佈置下去,越快越好。」

  且說安文子等一行八人,飛馬疾馳,那馬蹄揚起的塵土,竄有一丈多高。

  褚英被關了半個多月,身體雖然消瘦了許多,但他畢竟年輕力壯,加上剛被解救出獄,精神處在亢奮狀態,以致馬上顛簸,並未出現暈弦之感。

  天亮時,他們離開佛阿拉已經一百多裡路了。前面有一個寨子,安文子對大家說:「咱們下馬吃點東西,喝點水,然後再走。」

  於是大家在寨前的一個水井邊停下馬來,安文子對大家說:「再往北不遠,就到烏拉了。過了烏拉就是南蒙的科爾沁,然後咱們再往北,就可以到達北蒙,能到北蒙,咱們就安全了。」

  大家吃過飯,喝了水,又騎上馬,繼續奔馳。很顯然,這支隊伍的領頭人,便是安文子了。只見他一馬當先,在前面帶路,又不時地回轉身子同緊跟身後的褚英說話。

  再說皇太極與費英東,二人領著兩百騎兵,在後面一路追趕。途中,他們又下馬對路上的行人作了打聽,知道褚英等人正是往蒙古方向逃跑。於是,緊催座下馬,向前拼命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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