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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褚英睜眼一看,見面前矗立著一處所在,仔細一看,見大門楣上書著四個大字:佟家莊園。他不覺心裡格登一下,這不就是外祖父家麼?不由得心裡一陣高興,這是童年生活的地方!他心裡又不禁想到:好多年隨父出征,東奔西殺,真有些想念母親了。如今,馬已到了門前,該下馬進去瞧看一下她老人家!

  褚英徑直走進小時候隨母親住的那三間上房,喊道:「母親!你兒子褚英來看你老人家了!」

  隨著叫聲,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走了出來。褚英仔細一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母親!

  於是,他一頭撲進母親的懷裡,嘴裡不停地喊著:母親,母親!俺是褚英呀!……

  母親撫摸著褚英的頭,臉,身子,嘴裡絮絮叨叨地說道:「都長這麼大了!都長這麼大了!」

  褚英抬著一看,母親的兩眼全都瞎了!頓時,兩行熱淚流了下來,哽咽著問道:「母親!你的眼怎麼……怎麼看不見了?」

  母親用顫抖的手掌為褚英擦去眼淚,說:「自從你們隨父出征以後,俺在家日日盼,夜夜想,天長日久,這眼就有了毛病,以後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褚英禁不住又哭了,向母親說:「俺也十分想念母親,只是鞍馬勞碌,沒有工夫回來了看望母親,孩兒真是不孝啊!」

  母親說:「不能那麼說,自古以來,家國不能兩顧啊!」

  母親說著,忽然象想起了什麼似地說道:「你看,俺都高興糊塗了。你吃飯了沒有?」

  母親一邊說,一邊走進屋裡,說道:「你從小喜歡吃雞蛋,俺去替你煮幾個。」

  褚英急忙上前,拉住母親的手,說:「俺吃過了,母親,你先坐著,咱母子倆說說話吧!」

  母親重又回到椅子前坐下,問道:「你父親身體怎樣?他今年五十四歲了!還能上馬殺敵嗎?」

  「是的,父親身體好著呢!他還能上馬打仗。」

  「俺也聽說了,你父親當了汗王,把你立了儲。英子!要好好幹!別惹你父親生氣,你父親這一生可不易啊!從小吃了那麼多的苦,到處流浪,到了這佟家莊園,他才立起了腰,過上了人的生活。可不能讓你父親失望啊!」

  母親正說著,忽聽院子喊道:「英子回來麼?」

  還未等褚英反映過來,母親忙說:「英子!是你父親回來了!沒錯,是他的聲音,快去看看!」

  母子倆還未走出院子,只見努爾哈赤風塵僕僕地回來了。

  老倆口多年不見,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過了一會,父親向褚英瞪了一眼說:「你這個不講良心的東西,竟然請巫師想咒死俺,真是狼子野心啊!」

  母親一聽,急忙問道:「什麼?他請巫師咒你?果有這事?」

  父親氣憤地對母親說:「俺還能賴他!你若不信,親自問他去!」

  母親探索著來到褚英跟前,用顫抖的聲音向褚英問道:「英子!你父親說的,可是真的?……你說!跟母親說!」

  褚英只是不吱聲兒。

  母親拉著褚英,另一隻手,哆哆嗦嗦地舉起,「啪」地一掌,正打在褚英的臉上,他感到臉上熱辣辣地疼痛,……

  這時,褚英一翻身,坐在床上,似乎覺得臉還在熱辣辣地疼痛!他仔細一想,啊,剛才經歷的這一段情景,原是一場夢啊!

  褚英醒來之後,心潮湧動,久久平靜不下來。他只得走到香案前面,燃上一柱香,嘴裡說道:「母親,請你老人家原諒兒子,俺也是不得不這樣做,俺是被逼得萬般無奈啊!」

  焚香祝告以後,褚英又似乎覺得心情平靜了,他以為這是母親已經原諒他了……

  當晚,征討烏拉的大軍凱旋歸來,褚英只得強顏歡笑,去迎接父王努爾哈赤以及諸貝勒、將領們。

  第二天,又召開了熱熱鬧鬧的慶功會,大家都高高興興地去領賞,褚英又陪著坐了大半天,心裡說:你們高興得太早了!到時候,有你們想哭卻哭不出聲來的時候!

  不久,軍師張一化病死,努爾哈赤為老人舉行了隆重的葬禮。

  佛阿拉全城的人為老人舉哀、戴孝,一連忙碌了七八天,將他葬在雞鳴山上。

  墳前一塊高大的石碑上,鐫刻著「懿范長存」四個大字。墳墓周圍,栽上成排的松柏。

  努爾哈赤說道:「讓老人睡在松柏叢中,象徵著老人一生的人品、精神,如長青的松柏,永不衰老!」

  萬曆四十一年(1613年)正月,春節剛過,努爾哈赤又親率八旗兵馬,二次征伐烏拉。

  出征前,褚英又找父王請求隨軍出征,努爾哈赤對他說:「都城需要留人監國,你還是留下來罷!」

  褚英無奈,只得服從。但是心裡恨恨不已,他招呼狄蓋特再去算卦先生處,問道:「為什麼至今不顯靈,沒有效驗?」

  算卦的說:「別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俺還有第二方案,這一次他註定難逃法網!」

  說罷,那算卦的走到褚英跟前,在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褚英聽著,點著頭,說道:「這一次該能奏效了吧?」

  算卦的卻說道:「你未聽說過:磨道裡逮雞,多轉兩圈子就是了,遲早是跑不脫的。」

  鍺英得了算卦的幾句牙慧,便奉為金箍神咒,意色揚揚地往回走,忽然身後傳來喊聲:「大阿哥,你也去打卦了?」

  褚英扭頭一看,原是德格類與幾個小兄弟去南山打獵,便順口說道:「小心啊,可別被老虎吃了!」

  「不會的,咱人多,又有兵器!」

  說完,他們一夾馬肚,那馬四蹄蹬開,只聽噠噠噠,一股塵土飛起,奔馳走了。

  再說褚英按照算卦的吩咐,為了不洩露天機,全府人等,只有他自己與狄蓋特知道。

  另一個貼身侍衛尤一夫,平日不會阿諛奉承,褚英本不喜歡他。這些日子,更不讓尤一夫沾邊,有時連屋子都不讓進。

  這樣一來,尤一夫更感到不解,每天看到英褚與狄蓋特背著他,在一起嘀嘀咕咕,那鬼鬼崇崇的行動,使他頓生懷疑。

  這一天的正午,溫暖的陽光普照著大地,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正是春光二月,尤一夫躺在房頂上,曬著太陽。

  猛然間,他聽到院子裡有輕微的響聲,夾雜著細小的說話聲。他昂起頭來,向院子裡一瞅,只見褚英雙膝跪在香案前面,先叩了幾個頭,拿著一張寫滿字的白紙,口中小聲地念著,然後對天焚燒。之後,又叩了幾個頭,站起身來,象辦完了一件大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對狄蓋特說道:「這一次讓父王和他愛如心肝的四貝勒、以及與他同甘共苦的五大臣們,一起見鬼去罷!」

  狄蓋特忙擺手示意,輕聲說:「別大聲說話,尤一夫就在屋子後面。」

  「怕什麼?他不敢去報告的!」

  褚英大大咧咧地說。

  狄蓋特小聲地說道:「不能大意,這幾天他老是覷著咱們!」

  「噢!他若是跟咱不一條心,就先把他幹了,免得礙手礙腳的!」

  褚英的這句話,使尤一夫嚇得心裡一緊張急忙把頭縮回來,生怕被他倆發現。

  這時,褚英又說道:「看老天爺可能睜開眼,讓俺來個揚眉吐氣!這次出兵烏拉,最好是打個大敗仗,能被打得全軍覆沒最好!到時候,咱就不讓父王和弟弟們入城!……」

  尤一夫聽了這些話,嚇得渾身抖作一團,心裡說:這二人是想作亂,造反哩!

  當晚,尤一夫趁他們睡熟以後,便悄悄起來,跑到賽義德那兒,將白天的情況向他敘述一遍。

  賽義德聽了,心裡也有些緊張,就對他說:「你一定要沉住氣,可不能冒失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自己也要當心,不要讓他們懷疑你,弄不好會丟掉性命的!」

  十天后,努爾哈赤率領大軍勝利返回。出乎褚英的意料之外,他的父王這次出兵烏拉,大獲全勝,安然返回佛阿拉。

  當晚,賽義德走進內宮,向努爾哈赤作了回報,並建議去找兩個人。一是城門口的算卦先生,一是褚英身邊的尤一夫。

  努爾哈赤聽了不動聲色,一方面派人將那算命先生抓來,又把尤一夫保護起來。另外派人暗中監視褚英和狄蓋特的行動。

  這案子先由管理行政和司法的十個都堂審理,然後上達五大臣;五大臣進一步核實,再上達四大貝勒;最後,上達努爾哈赤。

  再說城門口那個算卦的先生,被抓來以後,老老實實地說出了事情的經過;狄蓋特也不敢抵賴,做了證實;又從屋裡地板下面的泥土裡,掘出十幾個木頭人兒。其中最大的一個木頭人是努爾哈赤,身上釘滿釘兒、針兒之類。還有四大貝勒、五大臣等,盡在中間。

  努爾哈赤一看,怒不可遏,立即下命令說:「將褚英監禁起來!」

  這是萬曆四十一年(1613年)三月二十六日,褚英由於犯了詛咒罪,被他父王努爾哈赤監禁起來。

  有很長一段時間,努爾哈赤為了褚英的事件,惱得茶水不想喝,飯食不想吃,寢臥不能安,美色不願近。整日足不出戶,獨自一人在屋裡走來走去……

  努爾哈赤陷入了深深苦思之中。在他眾多子女裡面唯有褚英、代善是他的第一妻子——佟氏春秀所生。

  努爾哈赤在眾多妻妾面前,在戎馬倥傯之間,從沒有忘記對佟氏春秀的一片感激和懷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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