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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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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聰古圖公主身穿紅底黃花的結婚禮服,頭上戴著的金銀珠玉,閃閃發亮。面含微笑,正像盛開的桃花。她端坐在彩轎裡,不時地掀起轎簾,向安文子送著媚眼。 後來,拜了天地,又拜了父母二老,夫妻又對拜,最後被送入洞房。 這時候,安文子心裡真高興萬分。忽然想起古人說的兩句話:人生有兩種快活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想到這裡,便急步上前,去揭那紅布蓋頭。嘴裡不禁說道:「公主,俺來揭下你這蓋頭,咱們就可以……」說到這裡,那紅蓋頭已被揭下,誰知不是那個如花似玉的聰古圖公主,而是前日上吊自殺的扈米拉!只見她滿臉鮮血,長長的舌頭伸出口外,兩眼直勾勾的瞪住自己,厲聲喊道:「還俺的命來!還俺的命來!……」 那扈米拉一邊喊,一邊伸出兩隻手來,亂抓亂舞,嚇得安文子想跑,兩腿卻抬不起來。只得用盡平生之力,猛一轉身,只聽「噗嗵」一聲,栽下床來。 這時候,安文子才覺渾身被跌得疼痛難忍,方知剛才經歷的是一場夢幻! 同監房的那幾個小偷之類的犯人,都用驚奇的目光看著安文子,有人說道:「怎麼啦,你?是不是夢中想逃跑?……」 次日天明,同監房的犯人對安文子說:「你的腦門子上跌了一個大疙瘩!」 另一個犯人對他揶揄地說:「本來你想在夢中碰一個好運氣,結果,卻在腦門上碰了一大疙瘩!」 這句話把大家引得哈哈大笑,安文子雖然笑不出來,但是,內心裡也不得不承認這句話正是說得一點不差! 且說五大臣中的額亦都、費英東、何和理對安文子的案於,通過反復調查,又經過多次審問,儘管安文子不承認姦污扈米拉。只認為對她進行了調戲,他們仍然定了死罪。 五大臣把案情向四大貝勒作了彙報,又將判決意見作了上報。這四大貝勒即是代善、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 開始,四大貝勒中只有莽古爾泰不同意判死刑。他說:「這樣的事情咋能判死刑?又不是安文子殺了她,是她自己上吊死的,該她倒黴!乾脆放了拉倒吧!」 以後,經過辯論,莽古爾泰說不過他們,只得說道:「隨你們怎麼處理吧,俺沒有意見了。」 於是,維持五大臣的判處死刑的判決。 由於政務上的事情交給了小王爺褚英管理,這最後決定權便交給了褚英。 褚英想了兩天兩夜,決定找他們談談,做一下疏導工作。他先去找大將額亦都,說:「安文子不承認強姦她,扈米拉又是自殺,不能判死刑吧?何況安費揚古就這一個兒子,放了安文子吧!」 額亦都說:「是事實,不承認也可以照判!至於說,安費揚古僅這一個兒子,這意見更不能立住腳!」 褚英有些急躁地說:「你們五大臣都有幾個兒子,唯有安費揚古就這一個,你能忍心這麼做?將心比心,高高手,他就過去了。做事,何必那麼絕呢!為人,還是厚道一些為好!」 額亦都聽了,真是哭笑不得。遂說道:「俺的小王爺,你不用再說了!你去找費英東、何和理去,他們沒意見,俺也沒意見了!」 諸英心想,行了,有了這句話俺就好辦了。 他找到何和理以後,劈頭就說:「你有幾個兒子?」 一句話問得何和理莫名其妙,心裡說:怎麼,查戶口來了?只得答道:「三個兒子。」 「人家安費揚古不就是那一個兒子麼?你們硬是判安文子死刑,不是存心要人家絕後麼?」 「你這話說得不恰當吧?誰存心要人家絕後?安文子致死人命,他不負法律責任麼?這法令是汗王親手制定的。俺有三個兒子,他們若是犯了法令,還不照樣判刑?……」 褚英心想:這人能說會道,俺說不過他,得旁敲側擊才行。於是,他又說道:「這個案子是有些活動的餘地,安文子不承認有那麼一回事,扈米拉又是自殺,安費揚古是咱們的開國勳臣,他就這麼一個兒子,這些問題纏在一塊兒。不能草草率率地就定了,要多掂量掂量,額亦都已對俺表過態度了,只要你和費英東不堅持判他死刑,他沒有意見。」 何和理立即說道:「他能這麼說?俺不相信額亦都會這麼說!你不能在中間亂傳話!」 「你若不相信,就去問問他,他就是這麼對俺說的,也就是他讓俺來找你的!」 褚英這麼一說,城府頗深的何和理也有些沉不住氣了,遂說道:「別再找俺了,由他額亦都定吧!無論怎麼定,即使放了安文子,俺也沒意見!」 褚英又去找費英東,他以為:就這一個堡壘了,千方百計,也要把它攻破! 見了費英東,褚英說:「安文子這案子伸縮性很大,俺已同額亦都、何和理都談妥了,他們也說了,只要你不再堅持判他死刑,他們同意無罪釋放!」 費英東氣得臉紅脖子粗地說:「這成什麼話!這案子從一開始俺就不同意判他死刑,他二人堅持要判。如今倒好,全推到俺頭上來了。俺跟他們說去,這要是讓安家知道,還不記恨俺一輩子麼?……」 費英東說道,就站起來要往外走。 褚英趕忙上前攔住,勸他說:「別躁嘛!他們講他們的,俺自己心裡要明白,何必計較那一言半語呢?」 「這怎麼行?事情很明顯,這案子俺再也不問了,隨便他們怎麼辦,俺都沒意見。他們不是說了嗎?即使放了安文子,他們也沒有意見,俺也沒有意見!」 褚英高興得跳起來,都說沒意見,俺真把他放了!於是,次日上午,他讓狄蓋特將額亦都、何和理、費英東三人找在一起,褚英說:「根據案情的特殊性,你們三人都願意將安文子釋放,請各位簽上自己的大名。」 三人也不再說什麼,都想早點結束這個麻煩案子,遂各自簽名走了。 出門以後,費英東叫住二人道:「請二位留步,到俺家有兩句話請教。」 額亦都、何和理隨著費英東來到家裡。三人落座後,費向二人問道:「俺有一事不明,你們怎麼跟褚英說,俺堅持要把安文子判死刑?」 二人驚愕地互相看了看,何和理將大腿一拍,像是大悟般地說道:「咱們都上這小東西的當了!你想了沒有,咱倆能那麼跟他說?他在咱三人之間,胡編亂扯,戳戳搗搗,千方百計要咱們判安文子無罪,這手段也太損了!」 額亦都說:「當年,俺與安費揚古隨他父親一起攻打圖倫城時,他還在繈褓中;如今立儲才幾天,就不拿咱們當一回事,把咱們放在股掌上玩弄,真是太傲漫無禮了!這以後還怎麼敢跟他共事?」 費英東又說:「這案子開始俺就不主張判他死刑,你們堅持要判。現在乾脆放了,這以後還能服眾麼?以後再有案子,咱就別問了,由他一人說了算,咱也落個輕閒。」 何和理說:「等汗王這次進貢回來,跟他講講,不然的話,不說俺不負責任麼?」 三人談了很長時間,方才散去。 再說褚英,拿到三位大臣的簽名之後,他心裡說:這四個貝勒都是自己兄弟,該不會有什麼麻煩的。為了防止萬一,他先去找了莽古爾泰,知道這位兄弟平時還聽自己的,想把他當作一個缺口,於是,一見面他就說:「安文子這個案子原先判得不當,三位大臣經過重審、重查,覺得安文子僅是調戲,又未構成事實,扈米拉又是自殺,怎能判死刑?如今他們經過慎重考慮,已決定無罪釋放了。你一向堅持真理,對這案子的結局,不會有什麼意見吧?」 莽古爾泰說道:「俺是不主張判死罪的,安費揚古就這一根獨苗苗,還能讓他絕種嗎?現在又放了,扈家會不會有意見?俺四人,就怕皇太極話難講,俺是沒意見的,你把他說好,就沒事了。」 褚英聽了莽古爾泰的話以後,便去找皇太極。他知道這位兄弟雖然年輕,但是他聰敏過人,他是十六個兄弟中唯一會漢文的。 見到皇太極,褚英問道:「安文子的案子,幾個大臣已經改判了,你有什麼看法?」 皇太極已聽說過了,並瞭解褚英探監的前前後後的經過,但他故意裝作不知道,問道:「不知怎麼改判的?請大阿哥明說。」 褚英告訴他:「改判成無罪釋放了。你有意見嗎?」 「俺聽大阿哥的!小弟先聽你的看法。」 皇太極眨著狡黠的兩隻小眼睛,看著褚英等待著他大阿哥的發言。 褚英只得說:「這案子伸縮性大,主要有兩個因素,一是安文子不承認有事實,只說有調戲行為;再一個是扈米拉是自殺。根據這兩種情況,案情可輕可重。另外,安費揚古又是咱們的開國功臣,僅這一個兒子,能拉就拉過來,何必硬要推過去呢?俺是傾向放了好。你說呢?」 皇太極早就琢磨過了,你大阿哥怎麼講,俺也怎麼講的,絕不唱對臺戲!於是說道:「大阿哥!你只管放心好了,俺是跟定你大阿哥了。你說怎麼辦,俺都依著。」 皇太極的態度,使褚英感到出乎意料之外。忽然,他想起了莽古爾泰的談話,遂又說:「聽說你對這案子有些看法,所以俺先來聽聽你的意見。既然你如此爽快,俺也就放心了。明天上午,請你們四位到俺那裡,把改判後的意見簽署出來,怎麼樣?他們三人請你招呼一下一塊去吧!」 皇太極爽快地答應了。 他送走褚英,回到屋裡老是平靜不下來,心裡想:你立儲時間不長,膽子就如此之大,不顧父王的命令,在監牢裡胡作非為,真是一條「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 次日上午,四大貝勒來到褚英處,他直截了當地說道:「幾位大臣對安文子案子,已作了改判,意見都簽署上面。請你們看了以後,也將自己的意見簽署在上面。」 大家看了以後,代善和阿敏不清楚,事前不知道,感到有些奇怪。就問道:「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要改判?……」 未等褚英回答,莽古爾泰先說道:「這案子一開始俺就以為不能判得那麼重,現在事實證明,還是俺對了!」 莽古爾泰說著,兩眼直瞅皇太極,意思是:怎麼樣?是你對,還是俺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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