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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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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漢追上來,一伸手抓住小孩,掄起拳頭就打,邊打邊罵道:「打死你這賊小子!看你還敢不敢偷?」 儘管那大漢掄拳猛打,孩子還是狼吞虎嚥地往嘴裡塞燒餅。 丁碧也無心觀看,見街旁有許多衣衫襤樓的人,跪在地上求乞,一個老漢流著眼淚在喊著說:「老爺,收下這個女孩子吧?俺只要兩斗米錢,救救俺家的老小吧!」 看那女孩約摸十四、五歲,滿臉淚痕,跪在一旁。看到這些,丁碧不由得心裡一振。 丁碧不忍心再看了。他信步來到一個僻靜深巷,見街旁寫著:「煙月街」三字,他不禁為之一動,便走了進去。 原來這裡正是妓院集中場所,只見門上懸著「翠雲樓」、「夜來香」、「風月庵」之類的匾額。門前張燈結綵,披紅掛綠,一些富商大賈,闊老貴少,或騎馬,或坐轎,或乘車,來往其間,出出進進。 這丁碧當年與一幫年輕朋友,也曾是風月場所的常客,自從結下那「虎緣」以來,自然不想再涉足這裡。 今天倒是個難得的機會,便走進名為「消魂坊」的妓院。 一個龜頭見了碧衣飾不俗、氣度不凡,是個豪富闊老,便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大爺,這裡清靜舒適,請屋裡坐坐,散散心吧。」 丁碧微微笑著,點了點頭,裡面的老鴇也已笑吟吟地迎了上來,說道:「老爺,請到裡面坐。」 說罷,挑起門簾,將了碧讓進一間小屋。這小屋佈置得清幽雅致,一色紅木桌椅,牆上掛著幾幅字畫,不外是「粉黛」、「榴裙」等豔詞俗語;兩幅水墨丹青畫——一幅是「貴妃出浴」,另一幅是「秦淮秋月」,都是平庸之作。 老鴇送上茶來,丁碧問道:「這裡可有出眾的姑娘,俺可不要粗俗的。」 老鴇笑著說道:「老爺,你問問,在這鐵嶺城裡,俺這『消魂坊』,哪個姑娘不出眾?老爺看上去是個有地位的人,俺這裡新近來個姑娘,人品出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是脾氣有些古怪,不知老爺……」 丁碧聽得很不耐煩,說道:「不必囉嗦,就這個姑娘吧,她名字叫——」 老鴇忙說道:「她名叫清荷,這還是她自己取的名字呢!」 丁碧聽了,不覺暗笑起來:這姑娘未免也真是心高氣做,自比清荷,倒有些高雅;但是她已身人這污濁之地,怎能做得「清荷」?便對老鴇說道:「俺倒要會一會她,就請這位清荷姑娘來吧!」 不一會兒,老鴇便領進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只見她淡施脂粉,眉清目秀,舉止不俗,面帶愁容,似乎有些心事。 丁碧心裡十分高興,對鴇母說道:「請擺酒來!」 老鴇答應一聲,不一會兒,酒菜擺好。丁碧看了看姑娘,向她說道:「清荷姑娘,能不能唱個曲兒助興?」 姑娘點了點頭,拿了琵琶,輕撥琴弦,便唱了起來。唱得雖然娓婉動聽,但有淒傷之感。曲罷,丁碧不由叫好,遂斟上一杯酒,向那清荷姑娘說道:「清荷姑娘,你唱得好,俺敬你一杯。」 清荷說道:「俺初進秦樓,不會喝酒,請老爺不要見怪。」 丁碧見她談吐不俗,舉止文雅,似大家閨秀,便伸手去拉她道:「請姑娘隨俺喝一杯!」 姑娘正色說道:「大爺,請不要如此。俺雖流落煙花,但出身清白,只陪唱,不陪酒。」 丁碧哈哈大笑,說:「你既身入煙花,談什麼清白?你又自比清荷,俺怕你難保出污泥而不染啊!」 姑娘說道:「倘要相逼於俺,唯有一死罷了!」 丁碧心裡不由一驚,那股尋歡作樂的興致,不由得一下子消失殆盡。暗想:這女子竟如此貞烈,待俺用些軟工夫磨磨她,也許她會就範的,便表示關切地問道:「你是因為什麼流落到這煙花巷裡?」 姑娘垂淚說道:「俺父親原是開原城裡的朝廷命官,因為城被後金國攻破,俺隨母親跑出來,失散後被人賣到這裡。」 姑娘說罷,只是流淚不止,弄得丁碧心裡也不是滋味。他想了想,說道:「你在這種地方,想潔身自好,那是辦不到的。俺有心救你,不知可否答應?」 「不知老爺如何救俺?請求明說。」 「這很簡單,只要姑娘願意出去,給他們錢將你贖出來就是了。」 「請問老爺尊姓大名,在什麼地方任職?」 「俺是這鐵嶺城的遊擊官員。也不瞞你說,只要姑娘一句話,就能讓你脫離這人間虎口,去享受天堂生活。」 清荷姑娘一聽這話,「噗嗵」跪下地來,忙給丁碧磕頭,說道:「感激老爺厚愛,俺當然願意跟隨老爺出去。」 丁碧遂彎腰扶起姑娘,一邊喊道:「來人!」 那鴇兒匆忙走進小屋,問道:「老爺,喊俺來有什麼吩咐?」 丁碧看著那鴇兒,說道:「俺在城府任職,這清荷姑娘的父親是俺的朋友,本官想把她接回府裡去。」 丁碧說到此處,從口袋裡摸出兩根金條,丟在桌子上,說道:「這該夠了罷?」 老鴇一見,露出驚喜的表情,伸手就去拿那金條。這時候,丁碧用紙扇抵住她的手說:「等一會,俺派人來接清荷姑娘,你答應了沒有?」 「當然,這個當然!……」 丁碧在鐵嶺較為清靜的烏山腳下,找了一處住所,把清荷安排進去。 自此以後,丁碧每晚到這裡來,二人恩愛情濃,如膠似漆,把那個虎緣夫人丟在家裡,不再問津了。這且不表。 再說後金國汗王努爾哈赤聽了何和理的彙報,對王朝新的態度比較滿意,遂對何和理指示說:「對了碧這個人,要送重金給他,爭取不費一兵一卒拿下鐵嶺城。萬一不行,也要儘量減少損失。」 隨後,何和理又派了兩個諜報人員尤利也和喀拉夫,充當王朝新的侍衛,讓他們化裝成商人,進了鐵嶺城。 來到了碧府裡,表嫂驚喜萬分,說道:「你能活著回來,真是老天有眼啊!這些天,可把俺想死了!」 王朝新向表嫂問道:「表兄未在府裡,他上哪裡去了?」 表嫂見問,眼淚像斷線的珍珠,落了下來,連續歎著氣說道:「你表兄在外面迷上了一個妓女,他們住在哪裡俺不知道,已經好長時間未回家了。」 「現在天色已晚,明天再找他吧。這一陣子,俺也想念表嫂哩!」 「想不想俺全由你,這就看你講不講良心了。今晚上俺多做幾個菜,算是給你洗塵吧!」 王朝新將尤利也、喀拉夫安置好以後,便回到表嫂房裡。 這一天,王朝新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找到了碧。 表兄弟倆見面以後,親熱得很。王朝新把後金國的方方面面說得天花亂墜,並對表兄說道:「臨回鐵嶺時,大金國汗王努爾哈赤親自接見了俺,並讓俺給你捎些禮物來。」 他說著,就將那禮單送到了碧手裡,又說道:「禮物已送到府裡,由表嫂收管起來了。」 丁碧一聽說努爾哈赤給他的禮物,先是一愣,後來接過禮單,看了一下,禁不住說道:「這麼重的禮品!」 原來禮單上明明寫著:黃金二百兩,白銀一千兩,東珠五十顆,貂皮襖兩件,人參一百斤,熊掌二十對。 王朝新見表兄有些震動,遂說道:「汗王是個十分珍惜人才的人,他聽說表兄在鐵嶺城威望很高,就讓俺……」 「讓你來勸俺投降,是不?」 王朝新突然振奮起來,說道:「汗王是讓俺勸你投過去。其實鐵嶺能守得住麼?撫順、清河、開原,都被八旗軍攻破了城,特別是薩爾滸一仗,明朝的敗局已定,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那明朝從皇帝往下數,誰不腐敗?……」 「別講了,讓俺再想想——」 「還想什麼!鐵嶺城怎麼守?要錢沒有錢,要糧沒有糧,要人沒有人。以致士兵無餉,沒有飯吃,怎能不逃跑?軍馬沒有草料,只能到城外去放牧。這個仗怎麼打?再說,那李永芳現在直接參加汗王召開的高級軍事會議,還當他原來的官,又是汗王的額駙——就是咱們說的駙馬爺!比過去還威風呢!」 丁碧聽了,不禁問道:「李永芳的情況,果真如此?」 「那當然,俺在赫圖阿拉時,他還請俺吃飯喝酒呢!俺那天也見到了他的新福晉——就是咱們說的『夫人』,長得可俊了!說不定,你要投過去,也准會招你當駙馬呢!……」 王朝新的話還真有吸引力哩!丁碧帶著相當嚴肅的口吻對表弟說:「你不能如此大喊大叫的,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被別人聽見,咱們的性命都將難保。你得小心啊!」 「咱在屋裡說話,礙什麼事。」 「俗話說:『隔牆有耳。』這事要相當隱秘,還要從長計議,不是像你說的那樣簡單。」 「鐵嶺城還不是你說了算麼?」 「俺說了算又怎麼樣?這事複雜著呢!這麼辦吧,從明天開始,你還去瀋陽做你的生意,這事你就不要管了,全由俺來辦。」 王朝新聽了以後,心裡說:你讓俺去瀋陽,你那虎夫人誰來陪著?你倒捨得丟下,俺可不忍離開她呢!便說道:「俺在鐵嶺也可以做生意,不一定非去瀋陽不行!」 「當然,你在鐵嶺也可以做生意,只是俺怕你那嘴不能守住。一旦說了出去,咱們全都會完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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