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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哈達部人,兩次幫助葉赫部侵犯俺,俺發兵征討,得了哈達部,明廷一定令俺返還。後來,葉赫部又數次侵犯哈達部。天下各國,相互征戰,哪有死於刀下的人再讓他復活,已經得到手的人、畜返歸的道理?作為大國的君主,應當作天下共主,怎麼偏要與俺構怨!先前扈倫四部會合九路兵馬攻打俺,俺不得不反擊,並獲得勝利。明朝皇帝卻幫助葉赫部,是以是為非,以非為是,妄加剖斷。這是七大恨。綜上所述,對咱欺淩太甚,情所難堪。因此七大恨之故,是以征之。謹告。」

  讀後,眾貝勒與各大臣皆呼萬歲。這時候角聲響起,螺號嘹亮,催師出發。努爾哈赤離了天壇,上了駿馬,將手中禦鞭一指,那大隊人馬迅速向前移動。頓時,旗旗蔽日,槍戟如林,浩浩蕩蕩,殺奔撫順關而來。大軍行進三十裡,兵分兩路,到古勒山宿營。

  這時,忽有一書生求見。努爾哈赤便令侍衛將他宣進來。侍衛先將他周身先搜查一遍,怕是奸細,然後帶進帳來。努爾哈赤見他生得粉白的面皮,相貌清秀,便問道:「你是漢人,還是滿人?來俺這裡幹什麼?」

  那書生說道:「鄙人姓范,名文程,字憲鬥,瀋陽人氏,原是北宋範文正公仲淹之後。自幼博覽群書,天文地理無所不知,三教九流無所不曉,兵書韜略無所不精。十八歲即舉秀才,後因屢次上書大明皇帝,明皇不用,落拓一生,無憑無藉。今因陛下崛起滿洲,故不辭勞苦,不避斧銊,效法毛遂自薦,來見陛下。陛下如愛惜人才,下臣當盡畢生之力,上輔明主。」

  努爾哈赤聽了這番言語,語語中人心坎。便說道:「賢士遠道而來,是朕的幸運。目前,朕處正少一漢文先生,勞你任了此職,並拜為軍師,參贊軍機大事。」

  那範文程聽了,急忙叩首謝恩。努爾哈赤稱他為「范先生」,各貝勒、大臣都稱他先生,滿朝文武對他十分敬重。

  次日早上,努爾哈赤便問範文程說:「撫順關守將李永芳,這人本領如何?」

  範文程道:「無能之輩。」

  「這麼說,撫順關能夠一鼓可下了?」

  「俺以為:以力服人,不如以德服人。陛下暫時不必用兵,先給他一封書信,勸他投降。他若投降,何必去拼殺呢?百姓豈不感激陛下的恩德呢?古往今來,建大業者,貴得民心;民心服從,大業即成。務望陛下深思熟慮臣之意如何?」

  努爾哈赤興奮地說道:「先生的話對極了!」他心裡說:這人真有學問!出口成章,都是治國興邦的大道理,俺以前從未聽過這些話,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於是,努爾哈赤就讓範文程寫了勸降書,再命令士兵用箭射入城內。這且慢表。

  再說兵馬出發前,努爾哈赤派遣三皇子阿拜、四皇子湯古岱前往廣甯城,於十四日夜間,他們到達遼東總兵張承蔭的府邸作客。二人讓隨從獻上禮物:黑貂皮兩張,東珠五顆,人參十斤。總兵大人張承蔭一見,笑得合不攏嘴,趕忙說道:「承蒙令尊大人厚愛,本官不勝感激。今日府內無事,本官將奉陪二位暢飲幾杯。」阿拜與湯古岱互相看了一下,高興地說:「難得總兵大人有如此雅興,真是盛情難卻,咱們只得尊命了。」

  說話之間,酒席已擺上了。雞、鴨、鵝,牛肉、羊肉、馬肉、豬肉等,七碟八碗九大盆,滿滿一桌子。三人入座,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喝到酒酣意濃之時,張總兵立即吩咐道:「讓老九出來!」侍衛一聽,急忙跑進後院,去請張總兵的九姨太出來陪酒。

  這九姨太原是瀋陽「睡春園」裡的一個名技,名叫葛玲玲,年約二十三四歲,生得妖媚豔麗,肌膚又白又嫩,體態苗條,一副嬌滴滴、浪滋滋的酸相。張承蔭花了二百兩銀子買來的。

  平時,來了貴客,又逢總兵大人高興之時,便讓葛玲玲出來陪酒。今天,努爾哈赤的兩個兒子送來這麼貴重的禮物,他怎能吝嗇呢?

  不一會工夫,只聽環珮叮噹,一陣香風飄過,姍姍走來一位女子。阿拜與湯古岱舉目去看,那女子果然大姿國色,不同凡品。

  張總兵一見,哈哈大笑道:「老九快來!建州龍虎將軍的兩個公子來了,你陪他們喝幾杯,咱要去方便一下。」

  這張總兵由於酒色過度,肝脾受損。如今只要酒一下肚,腸肚便要呼呼作響,若不及時蹲下,大便就要屙到褲子上了。這時,他見九姨太到來,便立即離座往廁所走去。

  再說九姨太葛玲玲,一見阿拜、湯古岱兩個年輕人在愣瞧著自己,心中已有數。她本是胭粉陣裡走出來的行家裡手,什麼樣的男人未見過?於是滿臉堆著迷人的笑容,兩隻媚眼溜一下這個,又溜一下那個,施展出勾魂的伎倆。她端起酒杯,連續喝下三大杯,說道:「今日能與二位公子一塊飲酒,是小女的幸運。按照俺漢人的規矩,俺已喝了令酒,就有權行酒令了。下面,咱們以『接詞』取樂。每人一句,每句四字,用『頂真』法進行。不知二位公子願意嗎?」

  這阿拜、湯古岱在家時,每逢節日,努爾哈赤也曾與全家一起玩過這酒令,見這女人如此多情,也就不便推託了。特別是三皇子阿拜,本是個好色之徒,心裡早被她迷上了。遂接口說道:「好,好,好!咱恭敬不如從命了!」

  九姨太說道:「今天二位公子到來,是咱總兵府上的喜事。俺就從這『喜』字上行令了:『抬頭見喜——』。」下一個是湯古岱,只聽他說道:「喜上眉梢——。」九姨太聽了,馬上叫好。再下面是阿拜的,只見他急得滿頭大汗,嘴裡不停地在叨咕著:「梢,梢,梢……」,突然,他大聲說道:「騷不可聞——」。九姨太和湯古岱二人聽了,都禁不住大笑起來,笑過之後,湯古岱說:「兩個字不一樣,應該罰酒。」九姨太也笑著說:「是應該罰酒。」一邊說著,她端三大杯酒送到阿拜面前。趁這工夫,阿拜伸手握住九姨太的小手說:「這一人喝酒也沒意思,咱請九姨太一起喝罷!」九姨太只好答應,二人一連碰了三大杯酒。

  俗話說:「酒是色媒人。」九姨太雖是海量,但是,酒已對她起了作用。這時候,阿拜的膽子更大了,馬上立起身來,伸手拉著九姨太說:「請九姨太帶俺去方便一下!」由於阿拜拉著她手,不得不跟著他離座走去,二人走出客廳,阿拜急不可奈地說:「快找個僻靜地方!」九姨太只覺得手臂發麻,急忙說道:「快鬆手,俺的胳膊就要被你弄斷了!」阿拜笑了笑,立即鬆開手,又說道:「快找個地方,咱們——」

  再說那阿拜與九姨太幹完那事之後,九姨太不再言語,遂整理好裙子,走了出去,只聽阿拜在她背後說道:「咱們不久之後,還會見面的!」

  阿拜回到酒桌邊坐下。湯古岱小聲說道:「你真是色膽包天!你忘了俺來的任務,父王若是知道,你還有命麼?」阿拜向他擠了擠眼說道:「這有什麼?你回去不說,父王怎麼知道!」

  二人見張承蔭回來了,也就不說話了,只聽這位總兵大人說:「老九呢?」阿拜說道:「你的九姨太真是海量,把咱兄弟倆都灌醉了,剛才不知誰把她叫回去了。」

  三人又重新喝了起來,兄弟二人見總兵官已經有些醉意,湯古岱遂問道:「總兵大人,俺父親的志向可不小呢!咱們屢次進諫,他就是聽不進去。假如有一天他率領兵馬向你們開戰,咱不知總兵大人有什麼計策?」

  張承蔭醉眼朦朧地看了看他們二人,然後滿不在乎地說道:「咱大明是天朝大國,有雄兵百萬在遼東鎮守,有上將千員。你建州不過是彈丸之地,若想與俺交鋒,不過是以卵擊石,以肉投餒虎,有來無回罷了!至於你們的父親,他雖然有些抱負,據俺所知,他對大明皇帝一向唯命是從,他不會輕舉妄動,鋌而走險的。所以俺無需多慮,根本不需要有什麼計策,只是高枕無憂,當俺的總兵官罷!」

  阿拜與湯古岱見情況已經探明,知道張承蔭是「酒後吐真言」,他們根本沒有一點準備,毫無警覺性,於是心裡踏實了,放心了。這時候,天色已晚,他們兄弟二人微笑著與張總兵告辭。走前,阿拜又向張總兵說道:「請總兵大人代咱感謝九姨太的盛情款待。不久之後,咱們還會見面的!」二人翻身上馬,奔馳而去。

  當夜,阿拜與湯古岱兄弟倆飛馬趕回,向努爾哈赤報告了在廣寧府的所見所聞。聽了兩個兒子的報告,努爾哈赤不禁哈哈大笑道:「真是笨豬一頭!大明皇帝不是明君,他任用的將領又怎能是明智之士?朱姓王朝該滅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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