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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八姬之外,另有兩個李選侍,都長得嫵媚迷人,光宗能捨得冷落嗎?隔幾日總要去她們那兒住兩夜。

  再說這兩個李選侍,其中一選侍居東,號為東李;一選侍居西,稱為西李。這西李色藝無雙,更會妖媚惑主,扭捏造作,無所不精,因此,更得光宗寵愛。

  鄭貴妃看出門道來了,有意去聯絡西李,天天與她往來談心。時間不長,二人居然膠漆相投,融成一片,形同姐妹,無所不談。

  其實二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鄭貴妃想做皇太后,李選侍想當皇后。

  兩人商議妥當,便由李選侍出面,向光宗皇帝乞求。光宗因故妃郭氏病死多年了,也真有想冊立李選侍為皇后;只是那鄭貴妃想當皇太后一事,確實令他為難。怎奈李選侍在枕頭上吹得呼呼風聲,令他難以招架,只得含糊答應了。

  但是日復一日過去,冊立的聖旨遲遲不下來,可急壞了鄭貴妃。又去托李選侍催請,可巧光宗朱常洛生起病來。

  鄭貴妃、李選侍都不好再去催了,只能等到光宗病好以後,再將開口。偏偏光宗的病有增無減,急得兩人非常焦躁,不得已借問疾為名,一同進人寢宮,她倆略談了幾句套話之後,便問光宗冊封日期。

  這時候,光宗已是頭昏目暈,無力應酬,心裡也有些反感。遂說道:「冊立之事還需與大臣議論一下,朕又在病中,你們不要逼朕嘛!」

  二人一聽,心裡涼了半截子。她們知道,這冊立之事,若與大臣們一議論,將沒完沒了,不知會擱淺到猴年馬月。現在只有一追到底了。兩個狐媚嬌娘,交換了一下眼色,鄭貴妃又作了點暗示,李選侍便哽咽著說:「自古以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是一般人的言語準則。誰知你這當皇上的,竟然說話不算數,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光宗皇帝一聽,便急了,但心裡又煩得很,連話也懶得講。只好皺著眉頭,任她說去。

  那鄭貴妃更是精於此道。她見光宗有些不耐煩,就趁勢打鐵,說道:「君口無戲言。前次你已答應咱們了,再找什麼人議論,也更改不得的。不然的話,那『金口玉言』四字,怎麼解釋?皇帝的威望還能有嗎?以後還有人相信嗎?……」

  這二人一唱一和,光宗實在招架不住了,於是,他強打精神,說道:「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再講了,立即就給你們宣佈冊立的詔書。」

  光宗被逼得招架不住,只得滿口應承,遂派人吩咐禮部準備冊封的儀式。

  但是,那鄭貴妃卻老奸巨滑,她擔心禮部又說不定從中作梗,便偏要光宗親自臨朝,當面向文武大臣說清楚。於是她說道:「這冊封的事,神聖嚴肅,不是誰能代替得了的。任何人的皰代,都會使冊封失去光彩和意義。」

  李選侍聽了鄭貴妃的話以後,也緊跟其後,繼續向光宗施加壓力說道:「皇上繼位不久,也該趁勢樹一樹威勢,給文武百官樹個樣子!」

  再說光宗皇帝聽了,無可奈何,勉強起床,叫內侍扶掖出殿。他又派人召見大學士方從哲,對他說道:「根據先帝遺命,朕將尊鄭貴妃為皇太后。此事應速令禮部抓緊準備儀式,不能拖延了,也不必再議了。」

  說罷,光宗覺得頭重腳輕,站立不穩,趕忙重新坐下。呼喊內侍道:「快來扶朕回宮。」

  且說方從哲此人本是一個標準的糊塗蟲。不管什麼事情,他也不置可否,便將旨意傳給禮部了。

  誰知禮部侍郎孫如游奮然說道:「先帝在日,並沒有冊封鄭貴妃為皇后;何況如今的皇帝,又不是鄭貴妃所生。這件事怎麼能如此做呢?」

  那孫如游又將此事向其他文武大臣一說,整個朝廷之上,像開了鍋的餃子,翻騰得厲害起來。

  眾大臣你一言,他一語,議論紛紛,沒有人贊成,就公推孫如游上書力諫道:「……鄭貴妃事奉先帝已經多年了,從未聽說有立她為後的打算,又怎能發遺詔於逝後呢?這難道是先帝在彌留之際,倉促之間作出的權宜安排嗎?……自古以來,稱達孝為善繼善述。義可行,則以遵命為孝;義不可行,則以遵禮為孝。因此,臣等不敢奉命!」

  這份奏摺送到光宗那兒,他強打精神,支起病體,約略瀏覽一遍,心中已全明白,覺得折中字字在理,句句有據,不能不聽。他派內侍把這份奏摺送到鄭貴妃那裡去。

  且說鄭貴妃讀罷奏摺,心中又急又氣,不由得憤怒地說道:「這個孫如游是什麼東西!他膽大包天,竟敢擋老娘的駕,連皇上的話也居然不聽,這還了得?」

  這鄭貴妃怎肯罷休,一氣之下,她把那份奏摺撕得粉碎。還想去請光宗重行宣佈詔書。無奈聽說光宗的病勢一日重過一日。她覺得,當前,勢難急辦了,只得再耐心等下去。

  再說宮內御醫崔文升,本不是國醫強手,沒有什麼醫術,無非粗讀過幾本醫書,背誦一些新奇驗方,便自命為醫家國手,倒實為害人禍首。他入宮為光宗看病,診脈以後,說光宗是邪熱內蘊,應下通利藥品。於是開了一方子,竟是大黃、石膏之類開入方劑。

  於是,光宗服藥以後,頓時腹痛腸嗚,瀉泄不止,一日一夜,下痢至四十三次。接連幾天,害得光宗皇帝氣息奄奄,昏睡臥榻之上。

  原來光宗皇帝好色嗜淫,晝夜兼行,弄得精力衰竭,又常服春藥,漸漸的陽涸陰虧,體質弱不禁風,怎禁得那瀉藥再行瀉泄下去。如此一瀉如注,健康人也受不住的。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光宗服瀉藥一事,朝廷內外,一片叫嚷聲又起,都說是鄭貴妃授意崔文升,造成光宗的重病。

  在內外壓力之下,鄭貴妃恐怕惹出大禍來,遂勉強移居慈甯宮,對冊封皇后的事也不敢再提出了。

  一天,光宗病體稍覺好些,遂傳錦衣官宣詔楊連、方從哲、劉一璟及英國公張維賢等,入宮聽命。

  光宗對群臣們說:「國家事務龐雜,有勞各位卿家盡心,朕當用心調養,一當病體稍有好轉,便可視朝。」

  各位大臣見到光宗精神還好,便也放心了,各說了一些撫慰的話,就退出宮了。

  隔了一天,光宗再次召見大臣。大家沿著宮道,魚貫進去。只見光宗皇帝在暖閣裡,憑幾斜坐,皇長子朱由校侍立座側。

  皇帝對大臣們說道:「朕能見到各位卿家,心中甚覺欣慰。」說罷,喘息了一會。方從哲叩頭以後,說道:「皇上身體不好,還需謹慎用藥。」

  光宗聽了,說道:「朕不服藥,已有十多天了。現有一事要靠各位卿家費心。那選侍李氏,侍朕已好多年了。皇長子由校的生母死後,全靠選侍撫養。此人勤勞得很,朕以為應加封為皇貴妃。」

  皇上的話剛說完,忽聽屏風後面有女子的環佩聲傳來。這時,各位大臣不由得向內竊視,只見屏幃半啟,露出半張粉臉,並且嬌聲呼喊皇長子入內,講了幾句小話之後,又推他出來。

  皇長子去而複來,光宗已有覺察,遂側身回顧,正與皇長子打個照面。於是,皇長子便啟奏道:「選侍娘娘乞封皇后,懇請父皇早傳聖旨。」

  光宗聽了,默然不答。心裡說:「這女子真是不自量力!由一個選侍,晉升為貴妃,已經不易了,還要——」

  各位大臣聽了以後,都感到莫名驚詫。那方從哲帶頭上奏道:「殿下年齡漸已長成,應請立為太子,並移別官了。」

  光宗聽了,忙說道:「由校的起居飲食,還要靠別人看護,別官如何能去呢?各位卿家暫且回去,等一兩天以後,朕再召見大家。」

  這李選侍請求冊封皇后的事兒,也只得暫時擱下了。

  且說鴻臚寺丞李可灼,他說有一個仙方可以治光宗皇帝的疾病。這李可灼居然上書奏陳。光宗為了慎重起見,宣召眾文武大臣進宮,就向大臣們問道:「鴻腫寺官說有仙方,可以醫治朕的疾病,眾卿家以為何如?」

  方從哲趕忙叩頭說道:「那李可灼的奏請,恐怕有些虛妄,不能完全相信,請陛下還要以龍體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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