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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劉廷元不敢遲延,立即提出大漢,當場審問道:「你是什麼地方的人?叫什麼名字?」

  那大漢答道:「俺是薊州人,姓張名差。」

  「你為什麼要闖入慈甯宮行兇殺人?」

  「俺想進慈甯宮裡討個封賞,混個一官半職。俺幾天沒有吃飯了,想去討點齋飯吃。」

  劉廷元見大漢報過籍貫、姓名之後,便講瘋話了。他心裡想:這人雖說瘋話,貌實狡滑,經過再三誘供,大漢總是信口亂講,什麼吃齋,什麼討封,一直問了好幾個小時,仍無實話講。氣得劉廷元討厭起來。

  後經刑部胡士相、嶽駿聲等複審,那大漢才說道:「俺被李自強、李萬倉等,焚燒柴草,俺氣憤不過,才來告禦狀。來到京師,不識門徑,遇到兩個男子,給俺棗木棍一根,他們說:拿這根棍就可以告禦狀了。所以才撞了宮門,打傷了守門兵……」

  胡士相、兵駿聲等,仍未審出實情,因為事實不清楚,難下斷詞,不好結案。

  且說監獄有個牢頭,名叫王之采的,他每天對大漢給予特殊飯菜照顧,漸漸得到大漢的信任,便私下問大漢。那大漢開始不願意說,以後又說他不敢說出來。於是,王之采便把周圍的人全部攆走,只留兩個牢卒在旁邊記錄,再讓大漢講出來,他便說道:「俺小名張五兒,父名張義,已經病逝了。由於俺力氣大,會些武功,就被馬三舅、李外父看中了,叫俺跟一個老公公會面,並依他行事,答應事成之後給俺田地千頃,俺便答應了。那老公公囑咐俺說:『你沖一趟,見一個,殺一個。殺人也不要緊,俺將來可以救你。』並說道:『你能把太子打死了,定將得到重賞』。」

  王之采知道「老公公」,是「太監」的通稱,再問「馬三舅,李外父」的名字,他又答非所問,不願說了。

  王之采又問了幾次,終無實供,就不得不出示錄詞,寫表上奏。其中有:「差不癲不狂,有心有膽。使用刑法,他不招;借助神明,他也不招;給以飲食,他想講又沉默起來。但就他已供的事實,已是疑雲重重。乞皇上禦殿親審,或讓九卿科道三法司會審,自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戶部郎中陸大受、禦史過庭訓又下文到薊州,去搜集證據,得到薊州知府威延琳的報告。那上面寫道:「鄭貴妃曾派遣宮裡的太監到薊州來,……」原來鄭貴妃派太監龐保、劉成秘密來到薊州,通過大漢的外父、三舅,逼迫大漢打進宮中,若能打死太子朱常洛,答應給他種種好處。

  這樣,案情已很清楚,又行文到薊州,捉拿馬三道等,再讓龐保、劉成與之對質,這些人不得不承認,全由鄭貴妃指使。

  皇上知道以後,心裡甚覺不快,遂搶步來到鄭貴妃宮中。那貴妃娘娘見萬曆帝怒容滿面,心裡正在忐忑不定時,神宗皇帝隨即從袖筒裡取出奏疏一道,扔給鄭貴妃。

  貴妃不瞧猶可,才看了幾行字,便急得玉容慘灰,珠淚滾滾,急忙跪在皇帝面前,哭得說不出話來。

  萬曆皇帝見到自己的心肝寶貝——鄭貴妃傷心如此,也唏噓良久,方才說道:「這時候,朝廷上下,議論紛紛,人言噴噴,朕也不便替你解釋,最好的辦法是你自己去求太子罷!」

  鄭貴妃見皇帝說過便走了,心裡更不是滋味,就急急忙忙來到慈甯宮裡。一見太子朱常洛,慌忙雙膝跪下,哭訴道:「千不是,萬不是,都是俺的不是。你太子有大量,請……」

  未等貴妃說完,太子遂上前扶起鄭貴妃,慌忙說道:「貴妃娘娘如此大禮,還不折死俺了!」

  鄭貴妃坐下後,又說道:「俺從來也未想過要害太子,這次也不知怎麼搞的,這群狗東西硬往俺身上推,真是該死!俺的為人,太子還不知道?」

  朱常洛是一個生性懦弱,無主張的人,見貴妃又哭又訴,可憐巴巴的樣子;知她又是父皇的寵妃,也不再說什麼,遂寬慰她說:「事情過去也就算了。俺不說什麼,讓別人去說罷!請娘娘放寬心懷也就是了。」

  聽了太子朱常洛的表態,鄭貴妃這才放心,也不再說什麼,就回宮去了。

  不久,神宗皇帝親自帶領太子、皇孫等,來到慈甯宮裡,召集閣臣方從哲、吳道南及文武各大臣人內,於是黑壓在的跪滿一地。

  萬曆皇帝當眾說道:「朕自太后升天,哀痛不已。今春以來,兩足無力,每到節日忌辰,必到慈甯宮,向太后座前行禮,從來不敢懈怠。不久前,忽然有一瘋子張差,闖入東宮傷了許多人,朝廷上下遂有流言蜚語。大家想想,誰無父子?想離間朕的父子關係麼?」

  皇帝說到這裡,一伸手拉住太子朱常洛的手,向大家說道:「朕這兒子非常孝順,所以朕也非常喜歡他,愛護他。」

  未等萬曆說完,忽聽大臣中有人說道:「皇上非常慈愛,太子又非常仁孝,無非是一切順利罷了!」

  皇帝一時未注意是誰講話,遂發問:「剛才是哪位卿家說話?」

  萬曆身邊的人上前奏說:「禦史劉光復說的。」

  神宗皇帝馬上變了臉色,不高興地說:「什麼順利不順利?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劉光復聽了,仍是喋喋不休地說這說那,惱得神宗皇帝性起,大聲喝道:「錦衣衛在哪裡?……」

  連續三呼不應,遂命令身邊的侍衛、太監們說道:「還不快去捆綁起來?給朕用棍子狠打!」

  眨眼之間,劉光復被捆起來了,又被按倒在地,一齊用棍子打將下去。

  皇帝看了,這樣亂打也不像話,遂說道:「不要亂打!先押到朝房裡候著,等待處理。」

  於是,那些侍衛、太監們這才住手,把劉光復押往朝房裡去。

  方從哲等一般大臣們,慌忙跪下叩頭說:「小臣們無知,胡說八道,望皇上暫息雷霆之怒。」

  這時候,神宗皇帝的怒容才告收斂,後又慢悠悠地說道:「如今,太子年已鼎盛,假使朕有其他的想法,為什麼不早作變更?現在還有什麼可懷疑的?況且福王(鄭貴妃所生)已早去洛陽上任,離這裡好幾千里地,若不是朕親口宣召,他難道能飛回來麼?再者,太子已有三個男孩,現在都已來到這裡,你們儘管看清楚了。」

  萬曆皇帝說到此,隨即讓內侍拉著三個皇孫到石級上,由各位文武大臣審視清楚,接著又繼續說道:「各位愛卿可看清楚了,朕的這幾個孫子全已長大成人了,還有什麼可議論的呢?」

  神宗皇帝說完,又看著太子說道:「你還有什麼話,今日不妨對著各位文武大臣也說個明白。」

  太子朱常洛聽了,便說道:「像張差這樣瘋瘋癲癲的人,殺掉算了,何必還要株連旁人?朝廷以外的人,不瞭解情況,他們懷疑俺父子關係,你們能不瞭解?也跟著起哄個啥?難道你們能忍心不要國君麼?那麼本太子怎麼能不要父皇?何況俺與皇父之間何等親愛!你們到底安的是什麼心,一定要俺當一個不孝順的皇子呢!」

  萬曆皇帝等太子朱常洛說完,又一次向各位大臣說道:「剛才,太子所說的,你們都已經聽清楚了嗎?」

  下面各位文武大臣,急忙齊聲答道:「下臣都聽清楚了。」

  神宗皇帝這才命令各位大臣退下,自己又率領太子、皇孫們向太后遺位前再三叩謝而出。

  又隔了幾天,那案子已作了結案,判定張差磔刑。何謂磔刑?也就是常人所謂的五牛分屍,即用五條大牛,分別拉住犯人的頭、兩手、兩腳,然後分別趕牛向前走去。結果犯人被拉成五份。這是一種極為殘酷的刑罰。

  判馬三財等流放外地,對李自強、李萬倉均給予笞責了案。對龐保、劉成兩個太監,杖斃于宮中。

  那些多管閒事的人,也受到了處理。牢頭王之采被削職為民,何土晉處以外調,陸大受被奪官,劉光復被拘禁於獄中,過了好長時間才被釋放出來。

  且說「挺擊案」剛結不久,萬曆皇帝朱翊鈞病死,朱常洛接位,改元泰昌,為明光宗。

  那鄭貴妃從前因神宗疾病時侍候,留居乾清宮內。等到光宗接位,仍未移居。她擔心光宗追念前嫌,或將報復,因此朝夕籌畫,終於想出一條絕妙的計策,來買動新皇帝的歡心。

  在眾多傳女中,鄭貴妃挑選了美女八名,個個眉清目秀,苗條動人。她又特地為她們制就輕羅彩繡的衣服,讓她們穿上,給熏上香,傅上粉,一齊送給光宗皇帝。

  另外,又選一些珍珠寶玉,稀器古玩,真個是價逾連城,貴如和壁。

  再說那光宗皇帝,雖然過了壯年,好色好貨的心思,仍是未減。見了這八名美女,以及那許多珠寶玉器,喜得心癢難撓,於是高高興興地接受下來。

  光宗派人將珠玉藏好,讓那八名美女輪流陪他睡覺,直快活得活蹦亂跳,哪還記得什麼陳帳舊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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