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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那人是誰?他名叫譯登巴爾,原是朱舍裡部的兵馬總頭目。此人文武都來得,部裡四五個將領全聽他的指揮,連裕楞額的表兄圖鄂西也很敬重他。因為他反對裕楞額背叛建州女真實行「一邊倒」的政策。不願意聽從葉赫部的納林布洛的指揮,多次帶領朱舍裡部的幾位將領給他提意見。裕楞額非但不聽,反誣他裡通努爾哈赤,並將他關進地牢。

  譯登巴爾早認出裕楞額了,說道:「俺早就對你說過:『有那麼一天,你會來找俺的!』怎麼樣?你現在到了窮途末路了吧?」聽了譯登巴爾的話,裕楞額說道:「還有一條路。俺來請你出去,再一起謀劃吧!」譯登巴爾坐在爛草上未動,不動聲色地說:「出去可以,謀劃也可以。你必須當眾承認你錯,並說明是俺正確。不這樣做,俺不出去。」裕楞額說:「可以」,遂轉過身去,對門外的侍衛說:「你去喊各位將領來這裡!」不一會兒,門外一片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幾位將領都來了。這時候,裕楞額清清嗓子,說道:「俺對不起諸位,尤其是對不起譯登巴爾將軍。你曾多次規勸過俺,不要俺一邊倒向葉赫。俺那時聽不進你的話,鑄成今天的大錯。俺裕楞額在此向大家道歉,並向譯登巴爾將軍謝罪。請求諸位將軍群策群力,助俺過此難關,俺將終生不忘!」

  聽了裕楞額的話,譯登巴爾說:「你再向大家講清楚,你表兄圖鄂西是怎麼死的?」裕楞額早已一身大汗,聽譯登巴爾問「圖鄂西是怎麼死的?」他頭腦嗡地一下,差點栽倒,只好振作一下,裝作與己無關地說:「他得罪了納林布洛,俺也阻止不了。」說罷兩手一攤,擺出一付無可奈何的樣子。聽了裕楞額的辯解,那幾個將領很不滿意,有的乾脆質問他:「真的與你無關?圖鄂西的妻子胡卡裡氏、女兒胡康裡氏,你與她們什麼關係?那胡康裡氏怎麼到葉赫去的?……」未等大家講完,裕楞額急忙說:「好了,這些俺都負責。等過了這一關,俺一定認罪,替圖鄂西昭雪就是了。」這時,譯登巴爾手撫牆想站起來,兩個將領忙上前攙扶,他站立起來說道:「好吧!出去以後,咱們大家去查清事實,再作處置吧!」

  譯登巴爾與幾位將領出了地牢門,徑直往府裡走去,裕楞額在後面跟著。大家進了客廳,落座以後,裕楞額喊侍衛吩咐道:「讓府裡速備酒菜,為譯登巴爾解憂接風。」不一刻功夫,六個妻子一齊出來說道:「你整日在胡卡裡氏家裡吃住,府中已好多日沒有買酒買肉了。你還是到胡卡裡氏那兒吃喝去罷!」裕楞額一聽,正想發作,但轉而一想,她們說的倒是事實,何況譯登巴爾等在座,鬧起來自己更尷尬。於是命令侍衛:「快讓管家去外面買些熟肉、酒菜來。」

  不一會兒,酒肴擺上,大家落座,邊喝酒,邊說話兒。裕楞額將努爾哈赤的三個條件複述一遍。最後,他磨贈了好長時間,才將他的「美人計」說了出來。請大家商量,特別是譯登巴爾,裕楞額知道,譯登巴爾與努爾哈赤曾經有過交往的。他希望譯登巴爾最好親自去與努爾哈赤談判,去實施他的「美人計」計劃。譯登巴爾看了一眼裕楞額,又望望諸位將領後,說道:「你讓俺去,俺是什麼身分?俗話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俺現在上無片瓦,下無立腳之地,一身的國服,滿身的汙臭,咋去!」將領們說:「要恢復譯登巴爾的總兵馬身份;生活上,他孤身一人,要多方照顧。」裕楞額馬上說:「這好辦,這好辦!」於是,凡是譯登巴爾提出的要求,裕楞額竭力辦到,暫且不敘。

  再說譯登巴爾從小父母雙亡,七、八歲就在外面流浪,但是他卻在流浪生活中鍛煉出一身的才幹,能文能武,識漢文,懂兵法。在撫順馬市上,認識了額亦都,相處甚好。以後,他倆一起去佟家莊園參加比箭大會,並與額亦都一樣,獲得了一等獎。賽箭大會後,額亦都勸他一起留下來,他說:「朱舍裡部還有一個好朋友,俺去邀他一起來。」他來到朱舍裡部,正逢上比武大會,那時的部長是裕楞額的父親裕齊嘎咚。那朋友便是被裕楞額借納林布洛的手殺掉的圖鄂西,他倆一起參加了比賽,譯登巴爾獲多項冠軍,圖鄂西也得了前幾名。兩人都被部長裕楞嘎咚選為帶兵將領,譯登巴爾當了總兵馬。以後聽說努爾哈赤起兵報「父祖之仇」,他幾次想去幫助,都被圖鄂西勸阻了。後來,聽說努爾哈赤統一了建州五部,便與各位將領商議,勸裕楞額不要「一邊倒」向葉赫部,還應回到建州女真的懷抱,招致裕楞額的囚禁。所幸運的是沒有像圖鄂西那樣被迫害致死。但妻子兀拉氏一氣之下,投水自殺身亡,兒子譯登哈爾才十歲,被圖鄂西領養過去,不久病死。一家三口,妻死兒亡,只剩下譯登巴爾一個人。

  且說次日早上,譯登巴爾披掛整齊,騎上馬,帶著幾個侍衛,辭別了幾個將領,又去跟裕楞額打個招呼,便出城門,下吊橋,來到努爾哈赤軍營前面。他向守門軍士說:「請向努爾哈赤大王、額亦都將軍傳話,就說『故人譯登巴爾求見』。」努爾哈赤想了一會,沒有回憶上來,遂向額亦都說:「哪個譯登巴爾?俺憶不上來了。」額亦都便將譯登巴爾參加射箭比賽的情況介紹一遍,又告訴努爾哈赤說:「此人文韜武略,甚有才華,又是咱少年朋友,今日來投,不可慢待。」

  努爾哈赤聽了,笑著點了點頭,便與額亦都一起,來到營門迎接。譯登巴爾一見努爾哈赤、額亦都同時出來迎接,不勝驚喜。三人攜手入帳,各敘這十幾年的經歷。譯登巴爾講到自己被裕楞額囚禁,妻死兒亡的境況時,努爾哈赤氣得咬著牙說:「這匹夫太可惡!」譯登巴爾又將裕楞額派他來實施「美人計」的情況一講,惹得努爾哈赤哈哈大笑:「這裕楞額也太小瞧俺努爾哈赤了!他想陷俺於不仁不義的境地,俺饒不了他!」努爾哈赤遂讓譯登巴爾留下來,又叫來安費揚古、何和理、費英東、扈爾漢等,都是傳家莊園時代的少年朋友,晚上他們喝酒敘舊,直至深夜。次日早上,譯登巴爾要回城裡去。額亦都說:「那『美人計』你如何打算?」譯登巴爾說:「中午時分,俺大開城門,讓兵馬進城,好好慰勞一番。現在,俺有了這個,」說著他拍了拍胯旁掛著的佩刀,「就不怕他裕楞額不聽話了。」遂跨上馬,往城裡馳去。

  閒話少敘。再說譯登巴爾回到城裡,裕楞額急忙迎上前來,詢問:「談得怎麼樣?」譯登巴爾告訴他:「一切順利。」讓他去抓緊備辦喜酒,準備中午迎接努爾哈赤與將士們進城。這個消息可讓裕楞額高興極了!他急急忙忙回到府裡,吩咐管家:「抓緊時間殺五十頭肥豬,五十頭大牛,殺一百隻羊,還有雞、鴨、魚、蛋等。一定要把喜酒辦成宴會似的,菜要豐盛,酒要大量。」裕楞額跑到剛才打掃過的新房一看,忙說:「這牆壁還要再刷一遍,一定要四面掛白,不能馬虎。床上的鋪蓋要柔軟,暖和。那床似乎短了一些,因為努爾哈赤身軀高大。趕快讓木匠拆下來,重新做加長的。」

  再說譯登巴爾見裕楞額忙著去安排喜酒的事情,就去找那幾個將領,其中有一個名叫武拉夫洛的,為人很忠厚,他跟譯登巴爾關係更好。二人找了一個僻靜地方,小聲密語地談了很久,才各自走開,分頭行動。臨近中午了,譯登巴爾帶著幾位將領,來到城門前。守門士兵一見總兵馬帶著將領來了,都趕忙退到一邊去了。譯登巴爾遂讓士兵把城門打開,放下吊橋,準備歡迎努爾哈赤大軍進城。且說努爾哈赤與額亦都等見城門大開,也就命令將士們帶領兵馬進城。

  努爾哈赤與額亦都、安費揚古等大將走在最前面,譯登巴爾與那幾位將領看到努爾哈赤等來了,趕忙迎出城外,走下吊橋,立在橋頭前迎候。見面時,大家說說笑笑,譯登巴爾在前引導著,一同進城。城裡的士兵列隊于大道兩邊,手拍巴掌,以示歡迎。看熱鬧的老百姓也來不少,擠在城裡士兵背後,男女老少,都是歡天喜地的樣子。過了好長時間,五千兵馬都進了城。瞧熱鬧的老百姓都跟在兵馬後邊,來到訓練廣場。廣場正面的點將臺上,放了兩排桌椅,中間一把椅子特大,據說那是老部長裕楞嘎咚坐的。不一會,譯登巴爾引著努爾哈赤等登上了點將台,努爾哈赤坐在那中間的大椅子上,其餘將領都在兩邊落座。在他們的背後,立著兩排衛士,個個身背弓箭,腰掛佩刀,虎視眈眈。

  突然,老百姓中間歡呼起來,只見譯登巴爾站到台口,向外一招手,厲聲喊道:「把老匹夫押上來!」喊聲未落,裕楞額被反剪雙手,五花大綁,由武拉夫洛押著,一步一步走上台口的旗柱下邊。那裕楞額低著頭,拉長著臉,像霜打後的茄子,蔫咪搭拉的。台下發出一片歡呼聲,在歡呼聲中努爾哈赤走向台口。朗聲說道:「咱們都是建州女真的後裔,咱們的祖先很久很久以前,就生活、勞動在這塊土地上。他們勤勞、聰明、善良,用自己的雙手建設家園,創造財富。但他們不畏強暴,堅決反抗外族的侵略與奴役。這是咱建州女真的寶貴傳統,咱們一定要繼承下來,並發揚光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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