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努爾哈赤 | 上頁 下頁


  再說佛庫倫自從生下布庫裡雍順,一年多以後,便背著父母,瞞著兩個姐姐,獨自到山林裡尋找烏拉特去了。

  再以後,音信全無,傳說他倆住在山林深處,安享魚水之樂。

  也有人說:他倆已離開布庫裡山林,到遠處謀生去了。

  究竟他倆身歸何處,人們至今也無從知道。

  布庫裡雍順漸漸長大了,各方面畢肖其父烏拉特。長到八歲時候,就能看出他的聰慧靈敏,過於同齡小孩。

  一天,他與幾個孩子一起,在池塘邊上玩水。有一個小孩子不慎滑下深水裡,眼看那孩子在水中掙扎的情景,那些孩子嚇昏了。只見布庫裡雍順立即跑去拿根釣魚竿,慢慢遞到那孩子手裡,再把他拉上岸來。

  寨子裡的人知道以後,都說他天分高,是仙胎轉世,將來一定有出息。

  滿州人從小就習騎射,善遊獵,使拳弄棒,尚武之風盛行。

  長到十五、六歲的布庫裡雍順,整日帶領一幫小朋友,在山林裡打雪仗,玩遊戲。他們斬木為兵,揭竿作旗,相互廝殺,聲震山林。

  一天有個白鬍子老爺爺告訴他們說:「這條河的那一頭,有一個三姓地方,那裡不只好玩,還等著你們去治亂呢!」

  大家聽了,都嚷著要去。布庫裡雍順不作聲,只是想著那老爺爺的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咱們編個筏子坐著去!」

  大家一聽,可高興了,就到林子裡去砍樹了,第二天,大家拿來了繩子,把砍倒的樹捆起來,一排排,一層層地連起來。倒真編成了一個偌大的木筏。推下河裡,怪平穩的。

  那些孩子膽子小,不敢上去。布庫裡雍順不害怕,他坐在筏子上十分高興,岸上的人們見了,拍手大笑,祝賀孩子們的成功。

  正笑著,陡然一陣風起,河中掀起巨浪,波濤澎湃,木筏也身不由己,箭也似地,隨風向下游竄去。

  布庫裡雍順在筏子上,嚇得心膽俱裂,緊張地喊叫起來。岸上的人們也在喊著,追著。誰知水仗風威,那筏子穿梭似地,瞬息千里。任憑岸上的人們跑得再快,也難以追得上。

  布庫裡雍順嚇得頭暈目眩,早已不省人事,倒在筏子上,聽憑激流把筏子送往遠處。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那木筏流到山澗的轉彎處,一個急轉身,流入溪內,速度也就慢了下來。

  不久,風息了,浪也平了,水勢也遲緩了。岸上的樹木,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有幾棵梨樹,被風吹得把一瓣瓣的白花都灑落在水面上,好似一幅繡花的毯子。

  這裡群山環抱,溪水長流。那木筏就停在溪水邊上。

  布庫裡雍順在筏子上昏睡著,動也不動。

  說來也巧,這會兒從南岸姍姍走來一個妙齡女郎,頭上挽著高高的髮髻,玳瑁做的首飾,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在她那白嫩纖細的小手裡提著一個小木桶,慢慢地走到溪邊,扶著一顆柳樹,彎下腰正準備提水,轉眼瞥見一隻筏子停在溪水邊上,上面還躺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不覺一驚,連忙提了水桶走上堤來,想去告訴父親。

  那姑娘正欲回去,轉而一想,筏子也無繩系著,若是再起一陣大風,會有危險的。平日父親常對人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俺今日何不救那少年一命,也算是俺的功德。遂打定了主意,複下堤來,爬上箋子一看,那男子長得很魁偉,只是兩眼緊閉,額角上掛著被風吹幹的幾道汗痕,他的嘴唇在上下翁動。

  這姑娘一見,不免產生憐惜心腸,忙到附近撿來一片梨樹葉子,卷起來舀些水喂他喝。

  再說布庫裡雍順喝了幾口水,臉色漸漸轉紅,越顯得英秀動人。真是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姑娘見了,不覺心裡一動,一股熱浪由腳底直沖腦門。

  這姑娘遲疑了一下,又見四面無人,忍不住俯下頭去,在布庫裡雍順的唇上親了甜蜜的一吻。

  說來也怪,那甜膩膩的一陣香氣,直刺入布庫裡雍順的鼻管裡,頓時使他清醒過來。

  大凡人在昏迷狀態,若用異性去刺激,無論聲音。觸摸,或是氣味,都能加速甦醒。

  再說布庫裡雍順睜開眼睛一看,見自己躺在一個少女的懷裡,而且臉和臉的貼著,禁不住又驚又喜。

  這姑娘本來是個處女,從未與男人接觸過。此刻把一個陌生的小夥子摟在懷裡,又見他醒過來朝自己發怔,便羞得面紅耳赤,趕忙推開身子,一甩手想站起來,誰知裙子又被他壓在身下,想脫身已不可能。

  布庫裡雍順再仔細看那姑娘,只見一張鴨蛋型的臉盤兒,兩道彎彎的細眉,映著一雙秋水似的鳳眼,果然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姿色。

  布庫裡雍順也是個靈敏的人,知道這姑娘喜歡自己,才把自己救起,又看姑娘那半推半就的神情,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騷動,就伸出雙臂,摟住姑娘的頸項,在那白玉似的粉臉上。紅唇上吻著。吮著……

  這時候,姑娘也忘記了少女的羞澀,如飲了醇酒,全身酥軟,癱倒在布庫裡雍順的懷抱裡。

  二人滾在一處,親熱了一番,那姑娘推開布庫裡雍順伸進懷裡的大手,似羞似慍他說:「你是什麼地方的野人,敢如此大膽,到俺三姓地方來?」

  布庫裡雍順趕忙答道。

  「俺是布庫裡山南面,布爾胡裡寨的人。俺母是吞食仙果生俺的,今年十八歲。因為坐筏子玩耍,不幸被風浪吹到此地。承蒙姑娘搭救,俺將終生不忘姑娘的大恩大德。」

  姑娘聽了,說道:「那你是天生的人嘍!俺回家讓父親來請你。」說著嫣然一笑,一甩手轉身去了。

  且說這姑娘名叫博喜,母親早逝,父親白哩,是三姓地方的首領。此人忠厚老實,對寨子裡的人管束不嚴,這三姓之間勾心鬥角,互相殘殺,連年毆鬥,鬧得雞犬不寧。

  博喜姑娘自從母親去世,跟著父親長到二十歲,還未曾找到一個稱心的郎君。上門提親的人不少,博喜相不中一個。往往花前月下,伴著孤燈殘燭,獨自悲歎。

  如今長得一表人才的布庫裡雍順,自天而降,走進她的生活,便不知不覺將平日抑鬱不得伸的熱情,統統搬到布庫裡雍順身上去了。筏子上的那段繾綣風流,正是她對布庫裡雍順的愛的大膽表白。

  閒話少敘,再說博喜回家見到父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長時間開不了口。白哩見了女兒這樣,心中不勝驚異,忙問道:「為著什麼事情,你這般樣子?」

  博喜姑娘定了定神,才說道:「女兒在溪邊提水,忽然來了一個男人,他說是天生的。俺看他的樣子挺帥,在俺三姓地方找不到第二個。請父親去看看,把他請到俺家裡來。」

  白哩聽了,心裡怪納悶的。忙帶了眾人,來到溪邊,見一個少年坐在那裡發怔。

  白哩走近他身邊,大聲說道:「你就是天生的那個人嗎?」

  布庫裡雍順急忙起身答道:「俺乃布庫裡雍順,從布爾胡裡寨到此。」接著,他把自己來蹤去跡說了一遍。

  白哩聽了,非常高興,大聲說道:「原來是天上送來的一個好漢,這是三姓地方的福氣,請到俺家裡去談談。」

  白哩說罷,便拉著布庫裡雍順的手,往回走。不多時候,來到白哩家。

  於是,左鄰右舍聽說來了一個天生的人,都來探望,把白哩家圍得水泄不通。

  晚上,白哩殺豬宰羊,酒席款待。三姓地方的頭面人物,都來慶賀。大家開懷暢飲,萬分喜悅。

  酒席中間,布庫裡雍順談笑自若,應對如流,深得大家的賞識。直到深夜,酒席才散。

  且說布庫裡雍順住在白哩家裡,每天除練習拳棒以外,常常同他的心上人——博喜姑娘在一起。初一、十五,河邊,地頭,兩人的身影經常合攏在一起,相愛的感情一天比一天熱烈。他們二人相處得這麼和諧,白哩老人也看出來了,心裡也著實喜愛這個小夥子,便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將女兒嫁給了布庫裡雍順。

  俗話說:洞房花燭小登科。果然,當上新郎沒幾天,一件更大的喜事便降到布庫裡雍順的頭上:寨民們共同議定,推舉布庫裡雍順為三姓地方的貝勒。

  布庫裡雍順再三推辭,卻架不住老百姓的擁戴,寨民們不由分說,把他擁上臺,納頭就拜,一千多寨民,黑壓壓地跪了一地,齊聲歡呼貝勒。

  白哩老人更是歡喜萬分,忙喊人殺豬宰羊,準備酒菜。中午又拉開桌子,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整整又熱鬧了一天。

  從此以後,三姓地方的寨民們,都喊布庫裡雍順為貝勒,稱博喜為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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