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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即使不除掉他,也必須縮小他的兵權,不然的話,我的臥榻之旁躺著一隻猛虎,怎麼能讓我安睡呢?」

  「這次垓下合圍,十面埋伏,雖然全賴韓信將兵有方,但他手下的兵權也確實太大了些,可以找一個恰當的時機收回兵權。」

  劉邦首肯:「對,我想到的正是這一點!」

  第二天,劉邦離開穀城率兵南下,在路過韓信駐軍的定陶時,齊王信聽到漢王劉邦駕到,率領部將早早地出城迎侯,等到劉邦駕到,韓信恭恭敬敬地拜迎道:

  「陛下駕臨定陶,臣韓信恭迎陛下進城息駕!」

  劉邦笑容滿面地說:「此次垓下決勝,齊王功不可沒,朕特地前來勞軍!」

  韓信將漢王迎入定陶城內,來到下榻處,韓信又以大禮叩拜,畢恭畢敬地侍立於側,臉上毫無驕矜得意之色,一派誠惶誠恐的莊敬神態,哪裡看得出是一位功勳蓋世的統帥。

  漢王賜坐,韓信側身而坐,張良陪坐。

  漢王笑容可掬地望瞭望韓信,只見他小心謹慎如履薄冰,漢王說:「自起兵反秦以來,八載干戈,連年不息,土地荒蕪,百姓苦不堪言,都盼望四海重新統一,天下從此安寧。我決心罷兵休戰,從此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因此也請齊王交出兵權,使大家相安無事,共享太平!」

  韓信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小修武那天早晨,劉邦一大早闖入兵營,還在被窩裡就把他的兵權奪了,那是在漢王狼狽的滎陽大突圍之後。沒有想到他在垓下設下十面埋伏,成功地指揮圍殲項羽之後,劉邦剛到穀城埋葬了項羽,就迫不及待地對他下手了!

  不過,韓信難以揣測的是劉邦的底牌到底是什麼?

  只是奪去兵權,還是要除掉他?看來暫時還不象非要立即除掉他的樣子。他知道,如今楚漢相爭已經以楚滅漢勝而告結束,難道真的被武涉與蒯通不幸言中?他確實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時機,不過只要他不反漢王,漢王也恐怕不至於對他下毒手吧?

  他看見張良在側。他知道子房在漢王面前說過他許多好話,要不然漢王早把他除掉了!

  他望了張良一眼,見他平靜而安詳地坐在那裡,不象有什麼異象要發生的樣子。事已至此,為了不引起劉邦的猜忌,何不做個順水人情,以消除誤會,於是韓信便說:

  「自項王烏江自刎,天下戰火熄滅,臣便在思考何時向陛下交還兵權,擁載陛下稱帝,與諸王共享太平,今天陛下駕臨定陶,就是陛下不言,我已作好交還軍權的準備,請陛下接受。」

  說罷,便令人捧來調兵的印信符節,他雙手接過,跪地獻給漢王。

  漢王笑納,做出一付毫不在意的樣子。

  用繕之後,劉邦去留不決。走吧,天已不早,前無宿處,再加上他還想辦一點事,目的尚未達到。留吧,今夜難眠,恐生變故。

  韓信看出了漢王的心思,便主動把自己的部隊不留一兵一卒,全部撤出定陶城外。讓漢王的隊伍駐進一部分護駕,而他隻身如人質一般隨侍漢王,這樣劉邦才放心留下了。

  張良當然理解韓信的用心良苦,他是在竭力向漢王表白他並無野心。然而他深知劉邦的性格,又會不會利用這一點呢?他得處處留心,不可大意。

  夜裡,韓信陪劉邦和張良飲了一陣酒,大家都有了幾分酒意了。劉邦端起酒來望著韓信的腦袋裂嘴傻笑,韓信也醉眼朦朧地望著漢王笑,然後問道:

  「漢王所笑何來?」

  「我笑齊王的腦袋生得十分奇特。」

  「陛下如果喜歡臣這顆腦袋,臣就砍它下來送給陛下!哈哈哈哈……」

  劉邦也開懷大笑:「你、你真的……捨得?!」

  「有、有什麼……關係?少、少了這個玩意兒,還、還少些……少些煩惱!陛下不信……臣、臣就……把這個腦袋……砍、砍給你……」

  說著就真的伸手拔劍,張良趕緊接住他的手說:「齊王醉了,齊王醉了!」

  劉邦也哈哈大笑擺手說:「莫開玩笑,莫開玩笑!朕可不要你這顆腦袋,切下來了就再也安不還原了!哈哈哈哈……」

  張良趕緊打圓場:「夜深了,漢王請歇息了吧!我們也該告辭了。」

  張良和韓信離去以後,劉邦躺了下來。今夜他完全可以安心睡去,因為韓信確實把他的士卒完全撤離了定陶城內,因此完全可保萬無一失。

  酒醉心明白。其實他並沒有醉,他清醒地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睡不著。今夜真是天賜良機,如果要他韓信的頭易如反掌!殺掉他之後,明日天亮以後,只須將他的頭顱,拿到他部隊中去示眾,他的隊伍就自然瓦解了。就象項羽的頭在魯地示眾,使魯地不戰而降一樣。這也等於他戰勝了第二個項羽,其餘的王侯有誰比韓信更強大?這樣,他就可以登上皇帝的寶座,再沒有人使他睡不著覺了。這樣方才可以說,天下真正屬￿他了。

  他猛地翻身坐起,嘩地抽出劍來。現在不動手,更待何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他知道張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他對韓信下手。此時此刻,要不要同張良商量?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如果殺掉韓信,各路諸侯以此為藉口,聯合起來反叛他,引起連年的征戰,又如之奈何?想到這裡,他又頹然地躺下,發出一聲長長地歎息!

  他真恨得咬牙切齒,眼睜睜地躺在床上,難以成眠……

  他真想要他的那顆腦袋。

  韓信送張良到他的下榻之處,張良說:「齊王還是早些歇息吧!」

  他抬起頭來驚奇的發現,韓信已一掃剛才在劉邦面前的醉態,變得清醒而憂鬱。他去意彷惶,似乎有話想給張良說。

  韓信沉重地歎息一聲。

  「齊王為什麼歎息呢?」

  「先生肯定知道我在城陽時和武涉、蒯通的談話吧?」

  張良點了點頭。

  「那麼漢王知道嗎?」

  「我曾親口對漢王講過,漢王也嘉許齊王的忠誠。」

  韓信眼含熱淚地說:「可是為什麼漢王老是不放心我呢?」

  張良平靜地說:「這也許就叫樹大招風吧!齊王何必激動呢?畢竟他是君,你我是臣,當忍則忍吧!」

  「今天我難道還沒有忍嗎?」

  「今天齊王處置得十分得體。武器這東西歷來就是如此,它可以危害別人,同樣也可以危害自己。該利用它的時候要利用它,該遠離它的時候要遠離它。就象火,人都離不開它,但玩火者也可以自焚!」

  韓信點著頭,深悟其中之理。但他仍然憤憤不平地說:「我韓信這個人就是這樣,知遇之恩沒齒不忘。但如果逼我太盛,我還是會咬人的!」

  「我十分理解你,但切不可意氣用事,因小失大!」

  韓信抽了一口氣,胸中憤憤難平。人就是如此奇特,一方面他可以將兵百萬,有經天緯地之才;另一方面也可以因為一口氣難平,而血濺五步。

  韓信頗為感激地說:「雖然我平日未曾向先生表白過,但我心中十分明白,要不是先生在漢王面前多次替我說話,說不定我早就……」

  他黯然神傷,說不出話來。

  張良也頗有些動情地說:「將軍不必過於憂傷,有機會我一定在漢王面前,代將軍表白心跡!」

  韓信試了幾次,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問道:「我有一個難解之處,想請教先生。」

  「將軍不必客氣,有話請講,儘管放心好了!」

  「先生能不能實話告訴我,現在漢王究竟還有什麼不放心我的?」

  張良遲疑了一陣,還是直言不諱地說:「漢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北方。」

  韓信不覺一震。

  「我居於齊,是漢王封的。既然漢王不放心,我可以歸還封印,回鄉歸隱算了!」

  「不可!這樣做漢王對你更不放心,認為你在與他決絕!」

  「真是伴君如伴虎!先生能不能為我想一條保全自己的安全之策呢?」

  一位用兵如神的軍事統帥,此時此刻竟然束手無策。

  「有兩條,將軍請自己定奪!」

  「請問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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