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謀聖張良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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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海君聞言大喜,不禁手舞足蹈起來。他也覺得,公子是一位講求信義堪當重托的完全可以信賴的人,便將藥物交給了他,準備停當之後,便送他從暗道出去了,一個壓在心上的沉重包袱,才總算卸了下來,即使今後有什麼不測,也無所牽掛,死而無憾了。 公子在暗道中摸索著,不知走了多久,才從一個亮光處走了出去。在這山腳下的荊莽叢中,杳無人跡。回身眺望山莊,已相隔有好幾裡地,只見山莊孤零零地聳立在遠山之上,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公子凝望良久,然後擇定西去的道路,顧不得多想,救人命要緊,大踏步地走去。 走了二十來裡路的樣子,已開始進入山中,人煙越來越稀少,山路越來越陡峭,樹林也越來越濃密。山泉瀑布高高跌落,在巨大的磐石上粉身碎骨,揚起霧狀的飛沫。喧聲震盪,山谷雷鳴,頓時給人一種寒氣逼人的感覺,外面的世界一下子被推得很遠很遠。 他沿著崎嶇蜿蜒的山道,向深山密林走去。這裡再也看不到山居人家,牧童炊煙;霧氣愈來愈大,寒氣愈來愈重,他的身旁不時有野獸奔突,頭上不斷有林鳥驚飛。 他用哨棒拔開荊刺與亂草,來到一個山頭上,找了一塊光禿的磐石坐了下來,一邊歇息一邊眺望。只見重重青山,層層雲霧,道道飛泉,深深峽谷,到哪裡去找獵人的茅屋?他心中不禁浮起了一層迷霧。 他不覺站立起來,放開喉嚨作猛獸般長嘯,淒厲之聲在山谷回應: 「呵呵呵……呵……哎……嘿嘿……哈哈……」 他感到在這無人之處,獨自面對天地,無拘無束地長嘯幾聲,使得十年來那胸中積壓的鬱悶和憂憤,得到宣洩和排解,渾身都覺得輕鬆了許多。 突然間只見山搖地動,林濤吼叫,霧氣飄散,雲海翻滾。西邊的天際,像在一瞬間被一隻巨手撕去一幅,頓時開出一扇藍色的天窗,幾束血色的殘陽射向山間,使得先前的水墨山水,一下子被染成金碧,公子忘情于天地造化如此神奇的畫圖。 正當他面對如此美景,將一切都忘卻的時候,那片拉開的帷幕又不知不覺地合上了。這深山野林時近黃昏,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這時他才開始發慌了,此處前不近村,後不靠店,而那位獵人的茅屋又還杳無蹤影,不知在何處?眼看暮色將至,今夜如何是好?還是趕快往前走吧,力爭天黑之前找到那座茅屋。 於是他跳下磐石,大踏步地往前趕路。剛翻過山坳,見前面密林深處,好像有一座茅屋,屋頂正升起縷縷炊煙。他高興地剛一抬腿邁步,口中說道:「不好!」已身不由己地跌進了一個深坑之中,被密密麻麻的藤籮纏繞,還不知被什麼尖利之物將腿刺破,一點也動彈不得。 他從深坑裡仰望天空,只見空中亂雲飛舞,山雨欲來。 這時他聽見一陣朗朗大笑,在深坑的邊緣上,高高地站立著一個獵人模樣的壯漢,對他說道: 「你們那晚在山莊沒有將我捉到,如今又找到這深山密林來了,不是自尋死路麼?」 「壯士救命!」 「要我救命你先得告訴我,山下還有多少官兵?」 「壯士搞錯了,只有我一個人!」 「你別想騙我,你先前不是在山頭向山下呼叫麼?」 「壯士,快救我起來,我有要事相告!」 「你不說實話,就讓山下的官兵,明日上山來為你收屍吧!」 說完轉身便走了,本想一刀結束了他,但他心想,今夜即使不凍死,也要被野獸吃掉,還是讓他多遭一點罪。 走了幾步,他突然聽到坑中的人在呐喊:「田仲,你不想救你母親的性命嗎?是倉海君讓我送藥來了!」 他急忙跑到坑邊,不顧一切地跳了下去,為他撕開藤籮,又從他腿上取下那根尖利的竹刺,只見他腿上血流如注,便撕下一幅衣衫來為他緊緊紮住,才將他背上坑來,三步並作兩步直往茅屋奔去。他將這人安放在床,又趕緊去拿止血藥。 這時,公子看見在松明子點燃的微弱的燈光下,對面一張床上,躺著一位銀髮的老婦人,雙目緊閉,正發出微弱的呻吟。 公子見田仲上前為他敷藥,便猛推他一把,大聲喊道:「你好糊塗,還不先救你母親!藥藏在我束髮的頭巾裡,快幫我取下來。」 田仲才趕忙去替他解頭巾,但他太激動了,抖動的雙手不聽使喚,解了好一陣才取出一個小包,打開來一包是粉紅色發光的粉末,另一包是其它藥丸,與三年前救活他母親的藥一模一樣。他端起一隻碗來,從火爐上的陶罐裡倒出開水來將藥溶化調勻,端到床前扶起昏迷不醒的母親,一口一口地慢慢灌到嘴裡,讓它浸了下去,好一陣子才將藥喂完了。 等到將母親放來躺下,他再過來照料送藥之人時,只見他已經痛得昏迷過去。他先將傷口清洗乾淨,再敷上止血和止痛的草藥,便坐在床前,端詳著這位面目清秀、長得有幾分女人模樣的送藥人。 沒有一會兒功夫,只見他睜開了雙眼。田仲高興地一下子拜倒在床前:「蒙義士冒死送藥,解救我母親性命,田仲我將終生感激不盡!」 公子掙扎著要起身攙扶,田仲連忙起身按著他,兩人手把手地敘話。 他母親三年前的舊疾復發,已經昏迷了三個晝夜。他並不知道,這種病三年後要復發。即使知道,如今倉海君和他自己都身陷絕境,哪裡還能弄得到這名貴的東海珍珠?他陷入了絕望之中,但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就這樣離他而去。他終於在後山遇見了一位老獵人,告訴了他幾樣特別有效的草藥,但母親服用之後,雖能延緩性命,卻不能蘇醒過來。 今天下午,他正在山中打獵和尋找草藥。忽然看見有一個人爬上山來。他斷定是官府在追蹤捉拿他,於是他便在暗中監視這個闖進深山的人。當他看見這個人站在山坳上高聲呼喊,向山下的伏兵傳遞信號時,他做好了一場血戰的準備。要不是母親昏迷在床,不能脫身,在這茫茫林海裡,他料定官兵人馬再多,也奈何他不得。當他看見這個最前面的趟路者,掉進了他捕獸的陷阱時,他抱起了百多斤重的一塊石頭,準備砸下去結束了這小子的性命。剛舉過頭頂又放了下來,這樣未免太便宜他了,還是讓他在這坑裡受夠了罪,然後才慢慢地死去吧…… 「快看,你母親睜開眼睛來了!」 田仲母親那張蒼白的臉上,已經泛起了紅潤,眼裡射出了炯炯的光芒,似乎她剛才只是舒適地睡了一覺。 「仲兒,快扶我坐起來!」 田仲將母親扶起:「母親,幸虧有義士冒死送藥,母親才得以複生。今天兒捕到一隻野雞,讓兒熬湯來為母親補補身子。」 她突然發現對面床上躺著一個人,便驚詫地問道:「仲兒,這位義士是誰?」 田仲說:「母親,這是你的救命恩人倉海君,第二次托人給母親送救命藥來了!」 「快讓我下床拜謝這位義士吧!」 田仲按住她說:「母親大病未愈,兒已經替母親拜謝過了。」 這邊床上,公子也欠身雙手抱拳:「伯母大人,小侄腿傷不能下地叩拜,失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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