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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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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表侄默默認輸,高申佳心裡開始高興了。大紀這一認輸,反而使這個機敏的人從酒力衝動之下冷靜下來。他很快想到他說跑嘴了,他心裡說:「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向別人說出心裡話,都不能沒有防人之心,我不能因為喝幾杯酒,不能因為他是我表侄就向他們說心裡話,雖說那些話說出來沒有多大問題,我也不應該把那些話說出。……可是話說出了,這該怎麼辦?」但是不要緊,對他這樣的人,對他這樣隨機應便、智能出格的人,不管出了什麼情況,都不要緊。在他來說,話說過杠了沒有什麼。話說少了他可以再添,再添很多很多;說過杠了他可以挽回,可以用很多理由挽回。他這樣的人可以永遠勝利,永遠立於不敗之地。他笑了,笑得面容十分好看,他拍著大紀的肩膀,用好一陣動聽的話語將僵局挽回,將大紀打發舒適,將大紀從似乎要哭的心情之中說笑。「不要介意,不能生氣,表侄不會生氣。」然後轉臉看看老聃說,「我想先生更不會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老聃先生仍然是慈和謙下地憨笑道,「這有什麼介意的,不就是高弟說了幾句心裡話嗎,不管介意與不介意,這都是沒有什麼的。」 「那好吧,我走啦,下次再來瞧看李先生。」高申佳說,笑容滿臉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下次一定還來,希望先生多費心,給我弄到一卷兵法書籍。」說完,邁步走出門去。 老聃和大紀送高申佳走出屋門口。高申佳見大紀臉色又由歡喜轉難看,靈機一動,又想一個主意,巧妙地向大紀使了一個眼色。大紀見他眼色,看出他有秘密話語要對他說,於是就在老聃和高申佳話別的時候,找個理由又送他一程。 路上,為了將已經打哭的表侄徹底哄笑,為了徹底恢復因言詞相撞而失去的表侄對表叔的信任和贊成,高申佳進一步用圈套「勸慰」大紀說:「大紀,好孩子,我因為多喝幾杯酒和其他一些原因,無意之間,咱爺兒倆發生了一點言語相撞的現象,我想,表侄決不會生氣,這一點,當表叔的是會堅決相信的。你想,我和你的關係,是誰和誰的關係呀!一個庶民百姓,到王朝守藏室裡來借兵法書,這是容易的嗎?別人為啥不能來借,我為啥能來借?不就是因為我的表侄大紀是在這裡做事嗎?不就是因為我高申佳是我表侄大紀你的表叔嗎?不過,話說回來,剛才我說的話,是帶著點氣,然而這氣不是對著你來的,話雖是借著和你爭論說出的,氣卻不是對你而出的。這氣對誰而來的呢?我是老實人,好說心裡話,氣是對那姓李的先生而來的,他說書沒有了,有是有,都被公卿大夫借走了。我以為他不是沒有,他是不想借給我,他是看不起我這不是公卿的小百姓,我心裡說,你別看不起人,在這天下大亂之秋,那些沒本領的人瞎在王朝守藏室裡吃他的那些墩食兒,那些真正有本領有智能的人,別看眼下還是小百姓,將來說不定能混多大哩!好啦,這些都是遠圈子話,反正書是他姓李的管著,他願意借給,他就借;他不願借給,他不借,你想,書是人家管著,人家不願借給咱,咱有什麼辦法呢?」 「不是的,他不是不願借給你。」大紀說,一腔不快全部消失了,被高申佳的拐彎抹角的話語圈逗消失了,「他不是不願借給你,書真的沒有了,真被幾家公卿借走了。他不說瞎話,他是老實人,真的,表叔,請你相信,他真是一個忠誠可信的老實人?」 「忠誠可信的老實人?噢……,那,那我看錯了,我冤枉人家啦,你看我這眼,多不沾弦!我該打嘴,我該打眼,我該打心!李先生要知道我這樣錯看他,會生我的氣的,不,也不一定,他要是知道我錯看他以後又後悔,是不會生氣的,是的,人家是不會計較這些的。是的,你說的對,他是個老實人,正象他剛才說的,他是個愚人,看他那憨笑的神色,看他識文斷字死守在守藏室裡而不去趁機謀大事,他真是個愚人,唉,可惜,我真為他這樣的愚人而惋惜!……好啦,不說啦,表侄,別送了,你回去吧,下次我再來借書再說話,你回去吧。」 「好吧,表叔,那我就不再送你了。」 大紀走了,高申佳笑了,偷偷地笑了。他高興了,因為他的四方面的收穫全達到了。——一、他找李聃借書,李聃說沒有,看來是他看不起他,對於他的「看不起人」,他高申佳給予了側面抨擊。如果他真是看不起他,他的抨擊,正是使他受到應得的懲罰;如果他不是看不起他,以後他再也不敢看不起他。二、他找李聃借書,李聃說沒有,看來是,不是沒有,而是不願借給,對於他的「不願借給」,他高申佳已曲折迂回式地向大紀說明了他的看法和懷疑,以後大紀自然會向李聃說知,這一來,等於是一種無形的進攻。如果他真的是不願借給,以後他再也不敢不借給;如果他不是不願借給,以後更加在意地借給書。三、在借書中,他和表侄大紀發生了言語衝撞,這種衝撞不是他高申佳最先發起,而是他大紀最先發起。他高申佳對此進行了有力地駁斥,這正是使大紀受到了應得的回擊;在他大紀受到回擊,無言以對,心情痛苦之時,他高申佳又用圈套和安慰的言詞將他說笑,將他高申佳本人的責任推開,這不僅是一種勝利,而且也是對自己機敏和智能的一種鍛煉。四、他和李聃初一見面,他高申佳搭眼看出了他李聃是個愚蠢的傢伙,他想,認識一個人得有一個過程,很難一眼準確地看出。他從在路上進一步和大紀的談話中,他向他進一步的探詢,證明他確是一個老實的愚蠢人,這說明自己的眼力還可以。不管一眼能看出,還是一眼看不出,通過證實對照,這都是對自己眼力的一次好鍛煉,以利於將來在戰場之上更聰敏。至於說他向大紀說出他看李聃是愚者,這也沒什麼,他決不會生氣,因為他向大紀說話之時,是充滿對李聃的「惋惜」和「同情」。他想,「我看出來了,這李聃不是真正的聰明人。如果他真是愚蠢傢伙,說明我眼力已煉到爐火純青之地步;如果說他還不是愚蠢傢伙,那麼,他的智能至少是大大的小於我的智能。」 他笑了,他為他四方面的收穫全部達到而笑了。他是永遠勝利者,不管在什麼情況下,哪怕是任何一個小小的細節上,都能體現出他的出格的機巧和智能。 高申佳走後,大紀回到守藏室裡,老聃先生問他說:「你表叔特意叫你去送他,路上可能是有話要安排吧?」 大紀把他們在路上說的話,向老聃如實地做了回報。 老聃又說:「你和你表叔的關係不錯吧?」 大紀說:「關係不好,他總是以為自己本事大而看不起我們。是的,他這種人能看得起的人是不多的,你們兩個剛一接觸,他就認為你是愚蠢人。」 老聃先生笑了:「他說對了,這人確實有眼力,我確實是個愚蠢人。我有一個事,想要請你辦一下,那就是,下一次,你表叔再來借書時,你要向他說明,我確實是個愚蠢人。」 拉鋸戰裡 周王朝分裂,出現拉鋸式的內戰。在拉鋸式的內戰中,雙方互相進行了殘酷的殺戮。一陣大的殘酷殺戮過後,接著出現正式的長期的拉鋸戰爭。在這正式的長期的拉鋸戰裡,仍然有著殘酷的殺戮。這真是殘殺之中有拉鋸,拉鋸之中有殘殺。 自從那次百工部隊背叛穆公單旗之後,他們就和南宮極一起開始了向單旗之宮的大進攻。哪想,這次進攻,南宮極和百工部隊不但沒能取勝,而且反被單旗和劉卷的隊伍打得四散奔逃。其中,屬南宮極方面的一小股逃走的部隊,邊打邊退,被劉卷的隊伍趕上一個占地十好幾畝的又高又大的高臺。這高臺上的邊緣處,是個十分堅固的帶著垛口的磚牆。檯子上被運滿了吃的喝的和守衛高臺時用的磚頭、石塊等物品。退守在這裡的兵士,堅守在這裡,死不投降。他們打算和台同歸於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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