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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有請賓爺!」就在賓孟面對刑文自言自語的時候,景王的侍女阿菊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地走了過來。

  「喊我何事?」賓孟急忙抬頭,睜大眼睛,看著阿菊。

  「萬歲讓我喚你前去。」

  「萬歲喚我?好咧,我這就去。」賓孟一邊答應著,一邊急忙起身,邁步出屋。

  大夫賓孟小心翼翼走進周景王的臥室。見景王正在閉目養神,他既不敢近前,也不敢退出,於是就站在門裡邊,一聲不響,一動不動。

  景王姬貴慢慢地睜開雙眼,見賓孟站在那裡,就慢慢起身坐起。侍女阿菊趕忙走來將他扶穩。

  「賓愛卿,你來好一會了?」景王並不拿眼去看賓孟。

  「微臣剛到,見萬歲安睡,未敢打擾,就站在這裡。」賓孟說罷,恭謹地走近景王,彎腰拱手站在景王床前,「聽說萬歲喚微臣,微臣就應聲前來。不知萬歲喚微臣前來有何旨意?」

  景王並不答話,眯縫著眼也不看他,他用右手食指往床頭一點,意思是讓他在那裡就座。

  賓孟坐在姬貴的床頭,心情松寬下來。他因坐龍床而十分得意,扭身親近地看著景王,一臉巴結的神色。

  「賓孟啊,朕有句話想跟你說。」景王睜眼向賓孟看了一下。

  賓孟趕緊向景王湊近一下:「萬歲有啥話要說,請您只管向微臣說出。」緊接著是一聲不響,靜心聆聽的樣子。

  「朕想改立世子,想將長庶子朝立為世子,不知賓愛卿對此有何看法?」景王姬貴睜大眼睛,緊緊地看著賓孟。

  賓孟心裡一震,不是害怕,而是高興,他並不急於發表意見,而只是重述景王的意思說:「萬歲,這麼說,你是想把王子猛的世子改換一下,改換給長庶子朝,立朝為世子。」

  「是這個意思。」

  「那,原來的王子猛的世子呢……」賓孟細心地觀看著姬貴的臉色,想從那裡頭瞅出他真正的心情。

  「罷黜。」

  見景王的神色很堅定,賓孟一下子公開高興起來:「好!好!萬歲的這個主意好!小臣早有這樣的看法,不過不敢表露,今日萬歲說出了自己的心意,小臣心裡很是高興。小臣認為,王子猛雖說威嚴可敬,相貌不凡,然而缺乏熱勁、辣勁和謀勁,缺乏攻取奪占之理論,缺乏先聲奪人之口才,這種人不能興我大周萬世之基業;長庶子朝則與之完全相反,除了朝同樣具有一表人才之外,猛所缺乏的,朝無一不有,我觀長庶子朝,一代風流英傑,一代英明的偉人,這樣的人若能繼位,不怕大周偉業不能萬世興隆!萬歲的主意好,小臣賓孟完全贊同!」

  「那好吧,就這樣定了。」景王姬貴看著賓孟,滿意地點點頭,「這吧,這件事先有你、我知道,不要慌著往外說吧。」

  「萬歲,事不宜遲,以小臣之見,不如欲行即行。」賓孟抖膽進言說,「即便是眼下不去實行,也應該給朝臣們先通一下風,以便以後實行起來不致使眾人感到突然。」

  「那好吧,你就替朕先通一下風去吧。」

  「臣遵旨意。」賓孟說著,後退幾步。當他轉身往門外走的時候,見一位披金掛銀、盛裝淡抹的半老婦人在幾個侍女簇擁下正急急慌慌地向這裡走來。此人已經五十多歲,看起來只是三十多歲的樣子。她就是景王天子的第三夫人,王子朝的生身母親。

  大夫賓孟見第三夫人走來,連忙躬身拱手,笑臉相迎。兩個人互相招呼一下之後,賓孟才撒手挺身,往院中之院的門外走去。

  次日傍晚,西天的晚霞剛剛收盡,東周王朝第十三代天子景王姬貴突然無病去世。景王的駕崩使他的改立世子的計劃未能得以付諸實施。賓孟在一時的驚慌失措之後,派衛隊將院中之院嚴密禁閉,在外者不許往裡進,在裡者不許往外出,假託天子有令:「因朕身染疾病,極厭亂擾,為能切實安心靜養,特定三日為與世隔絕之期,除特定之侍人於院內小心盡職之外,其餘人等皆不得入。」這樣,天子駕崩的消息,除賓孟一人之外,滿朝公卿盡皆不知。

  夜裡,涼風颯颯,秋雲遮月。賓孟家宅院周圍撒了兩道崗哨。深深的宅院之內,一所背靜的房舍裡,昏黃的燈光照出三個人的臉龐。桌案後面坐著賓孟;旁邊是王子朝;在他們二人的對面坐著的是一位高鼻,方嘴,鳳眼,劍眉,半戎裝穿戴,四十上下的壯年人,這就是上將南宮極。

  「萬歲駕崩,我等作為臣子之人盡皆為之不勝悲痛之至,這是人之常情,物之常理。」大夫賓孟接著以上他們的話茬說,「然而話說回來,人總有一死,古來多少君王,天數一盡都難免去世,既然天子大數已到,駕崩離我等而去,此是天命,非人力能抗。可惜的是,天子生前一心想改立世子,讓三殿下諱朝繼任君位,不幸未行而崩,實在使人深感遺憾。君事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我們作為臣子的最大天職就是忠於君王,君在,忠於君王;君去仍忠於君王,如今我們的神聖任務就是要繼承已故天子遺願,將更立世子的事情做好。天子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先王有命,立你為世子,指定你繼任君位,你不要不好意思,天降大任於你,你就不要推辭。南宮將軍在此,殿下有啥話要盡皆說出。」

  「既然先王有命,既然賓叔已向百官吹風,為了大周江山社稷,更立世子之事我就當權不讓了。」王子朝雄心勃勃,百倍自信,底氣十足,但是他努力抑制自己,竭力給自己塗上一層謙虛的色彩。他說:「話雖如此說,然而,朝在老一代面前,相比之下,畢竟閱歷淺薄,年少無知,事情能否成功,全靠賓叔和南宮將軍提攜作保。」

  「殿下太謙虛了!」南宮極說,「朝臣皆知殿下英明,一代傑人!殿下繼位,不憂大周基業不能萬年牢靠。我想,更立之事沒有問題。賓大夫將此事通風之後,並沒聽到朝臣們有什麼非議。聖命難違,沒有哪家臣子敢出來逞強。如若誰敢將此事阻擋,我南宮極立即率兵討伐,叫他死無葬身之地!我看天子駕崩的消息,不必謹小慎微,進行封鎖;我看乾脆將消息公佈,直接讓殿下登基即位。」

  「謹慎些好,還是謹慎些好。」賓孟說,「改立、即位之事究竟具體咋辦,我看咱們耐下心來,繼續往下商議,繼續往下商議。」

  ……

  夜深了,劉獻公之子劉卷的深宅之中,另一個秘密會議正在緊張地進行。此處周圍也撒了崗哨。這是一間清靜華美的套房。燈光如水,可以清楚地看見屋裡的一切。窗子已用墨色的布單遮起。地上鋪著一幅淡綠色的地毯。地毯上,靠西山是一張吊著大紅羅帷的頂子床。正中間的地毯上放置一張雕花烏木矮腳書幾。書幾兩邊盤腿坐著三個人,書幾上的一盞銅燈把三個人的身影若隱若現地印在牆上。書幾後面坐著的那個人,五十多歲,身穿綠色繡錦衣裙,一副沉著幹練的風度,他就是劉獻公劉摯的兒子,名叫劉卷,字是伯蚡,近來劉獻公去世,劉伯蚡立為劉公。在劉卷對面坐著一個六十多歲的官員,此人錦衣玉帶,一派威肅,他就是單穆公,名叫單旗。單旗身旁坐著一個年近五十的壯年之人,此人黃衣黃裙,頭戴黃金髮束,長方臉,鼓面門,劍眉俊眼,威嚴莊重,他就是景王天子嫡系的大兒子,早已立為世子的姬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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