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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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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萊夫人置了酒,做好了她家當時竭盡力氣才能做得起的最好的飯菜,來為兒子壓驚、洗塵,以慰其心。這位樸實的老人,一向把李耳當親生兒子看待。李耳對待老人也一向如同親娘。幾年以後,老人家七十九歲(李耳三十一歲)的時候,與世長辭,「耳以臨生母喪事之情感」「將其哭葬」於隱山西北的小紅窪。鹿邑人皆知李母墳有兩處:一處在小紅窪,是養母墳;一處在太清後宮,是生母墳。這是從李萊夫人在世,往後又推兩千多年的後話,請恕筆者略題。 夜來了,李萊夫人和伯陽正敘母子離別之後的甘苦,忽然風雪又起。風攪著雪,雪裹著風,嘈嘈雜雜,喊作一團。天明一看,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層雪。天空灰白如鉛,是一個冷得無比的白拉眼子天氣。吃早飯時,人們開始議論:欒豹又要拐馬殺回。有人說,他是在東北方遇上聯莊自衛隊的反擊,損失慘重,惱羞成怒,下決心要對這一帶來個大燒大殺。沒想到飯時剛過,東邊莊上可都開始著起火來。人們一下子跑光了。蓋著薄雪的村野上,腳印特別紛亂。人們四處躲藏,絕大部分的男女老少逃入了苦縣縣城。 午時之前,黑壓壓的匪兵包圍了苦縣城邑。他們下決心要攻開苦邑,大燒大殺,劫取聚集在這裡的銀兩和財物。 城裡。逃難的男女老少,嘈嘈雜雜,鼎鼎沸沸,慌慌惶惶,亂成一團。有的扶老攜幼,有的哭哭叫叫,有的在人群中鑽來鑽去,有的嚇得目瞪口呆,有的忙著運送滾木擂石,有的夾著裹有衣物銀兩的包袱去找背靜之處藏身。 城中心一座廳堂裡,苦縣縣正,正緊張地佈置防城之事。周遭,高高的城牆垛口裡邊,趴滿了防守的兵民。他們身邊擺滿石塊、磚頭和一節節截好的粗木轂轆。姓張的城衛,腰掛修長的柳葉寶劍,身上穿著帶有護心銅鏡的甲衣,在東城牆上來來往往地走動。他在緊緊張張地指揮護城戰鬥。此時,北、南和西城牆上都有副城衛在指揮護城。東城牆外,匪兵們踩著冰淩,呐喊著,越過深深的城池,往城牆上進攻。張城衛號喊著讓人們擊磚抵禦。磚石橫飛,有的落在冰上,有的砸在匪兵的身上。這時,一支冷箭飛來,射入張城衛的喉嚨。張城衛倒下。幾個軍民跑上去將他從城牆抬下。新任的劉城衛,掛刀帶劍,走上前去,將他接替。此時,不知出自誰手,城頭飛出一箭,正巧射入剛才那個放箭的匪徒的右眼。那匪徒立即倒下。攻城的匪徒見他們唯一的神箭手被射而死,明顯地慌亂了一下,然後又開始進攻。 「不好!不好!北城門被攻開啦!」不知道是誰冷乍地喊叫一聲。一群正在東城牆守護的兵民,開始往北城牆段增援。 北城牆段。一群腰插短刀的匪徒,在一個小頭目的威逼和帶領下,將要爬上城牆。「打呀!打呀!打呀!」守城的兵民大聲喊著。磚頭、石塊象雨點一般地打下。幾個匪徒被砸得滾了下去;其餘幾個被砸而沒滾下的匪徒,縮頭擠眼,順臉流血。他們稍稍退了一下,接著又往上攻。八個粗壯的漢子,拼力地抬起一節粗大的滾木,照著已經爬到城牆半腰的匪徒,猛然一撂,一下子砸掉一溜。匪徒們退卻了,但是他們不甘心,待了一會兒,又重新集結力量,向城頭的軍民發起更大的進攻:「沖啊!沖啊!」「打!」又是一陣磚頭、瓦塊、滾木、擂石打下。匪徒們扒著磚縫,抓著磚縫裡長出的小樹,擠著眼,咬著牙,硬往上拱。有幾個匪徒接近城垛口,他們把手伸上去,扒著垛口上的磚頭。城上的婦女,男人,手拿鐝頭,照著匪徒們的手腕亂錛亂砍。他們的手指、手脖被血淋淋地砍掉,「撲通,撲通!」一個個象下餃子般栽了下來。 東城牆段。匪徒們開始集結力量,向城頭發起猛攻。匪兵們集結了大量的兵力,往城頭上生拼硬上。「打!」劉城衛指揮軍民,開始反擊。磚頭、石塊又一陣砸下。匪徒們不顧一切地硬上。他們強登城牆,被劉城衛帶領的刀手亂刀砍死。 又一陣石塊砸下,匪徒們退下城牆,退到城池以外。 此時,東北方向,雪粉揚起,一大群黑壓壓的援兵,迅速趕來。這群人越來越近。走在最前頭的是一輛四匹馬拉著的雙輪兵車;車上用繩綁一直立的竹竿;竹竿上挑一面烏藍色的旗幟;旗上寫一碗口大小的黃字:「吳」。車上坐一身材長大,古銅色四方長臉的兇悍大匪,頭戴疙瘩頭灰黃狼皮帽,身穿駭人的毛朝外的皮褂皮褲,腳蹬毛朝裡的高腰白皮戰靴。此人正是在靠河村曾出現過的、殺人不眨眼的大土匪頭子欒豹。此時,欒豹身邊一併坐著三個人:一個是給欒豹趕車的禦者;一個是他的充當甲士的侄子欒小豹;另一個是他的驂乘李展飛。驂乘相當於各諸侯國正牌軍隊的作戰參謀,在千乘之國裡被稱為一乘的軍師。車後,分四行,排列著上千兵卒。兵卒們一個個穿著黑衣,手裡拿著長矛、彎刀。兵卒裡,有一部分兵士,穿著黑衣,胸前劃著白色的圓圈,圓圈裡寫著白字:吳。欒豹昨晚已經派人,和吳軍取上了聯繫,他的匪伍被編入吳,成了吳軍支脈:吳軍陳地支隊。那胸前寫著「吳」字的兵卒,就是吳軍派來支援欒豹的正牌士兵。 車乘,兵卒,來到苦邑縣城之下。大土匪頭子欒豹,跳下檀木兵車,見攻城的匪徒從城上退下,火冒三丈,抽出戰刀,大聲嚎叫:「你們為啥要退下來?為啥要退下來!?給我上!重新上!給我攻!重新攻!哪個賴種要是再往後退,我就當場把他砍成三段!」他在地上來回走了幾趟之後,開始集結更大的兵力,向城頭發起猛烈的進攻。 黑糊糊的匪徒們爬上城牆。稠密的磚頭、石塊又一陣打下。十四節滾木一齊往下砸去。匪徒們一個個翻著滾著栽下,幾個傷胳膊、斷腿的「媽呀娘呀」的喊叫著。幾個沒被砸下去的亡命之徒,翻上城頭,抽出腰裡別著的尖刀,往前死沖。他們一連刺死、刺傷十來名守城的軍民。有人開始逃跑。逃難的人群開始慌亂。幾位勇敢的青壯,手拿大刀,跑上去和匪徒們對砍對刺。守城的軍民一齊圍上去。幾個匪徒全被砍死。 「重新沖啊!給我重新沖啊!給我重新往上沖啊——!」城下的欒豹聲嘶力竭,喊得沒有人腔。當他再一次集結更大的兵力向城頭進行死沖,全城軍民處在極大危急關頭的時候,一位風貌奇偉、氣度超然的年輕人突然之間登上高高的城頭。此人是誰?他就是李耳,曾和欒豹於靠河村打過照面的李伯陽。 「弟兄們!欒部的士兵弟兄們!吳國的官兵弟兄們!你們不要再去上當受騙了!不要再讓惡人作為屠刀使用了!不要再替傷天害理的欒豹殺人賣命了!」李耳的聲音猶如洪亮的鐘聲,開始在苦縣城頭響起來了。 欒豹一見這個登上城頭的年輕人正是他在靠河村想殺而未殺死的李耳,眼都惱紅了,他一蹦老高地用劍尖指著李耳,大聲嚎叫:「李耳!好你個自己找死的李耳!我後悔前天夜裡沒有一刀把你砍了!」 李耳對上竄下跳的欒豹毫不理睬,只管繼續大聲地說:「弟兄們!欒部的士兵弟兄們!你們和我們是一樣的,我們是人,你們也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和我們一樣,你們也有心肝脾肺,也有六腑七情,你們家中也有妻兒老小,父母雙親,我們這些受苦受難的無辜之人,和你們一無冤,二無仇,經過五百萬年的造就,咱們才好不容易地生在一個時期,長在一個天下,同為人類,共相依存,一個麗日之下相存,一輪明月之下相處。兄弟有兄弟之情,父子有父子之愛,推小及大,推狹及廣,咱們應是相親相愛的兄弟。你們願意以你們的身家性命和我們的身家性命為代價來一死相拼嗎?願意以兩個身家性命為代價的死拼去滿足喪盡天良的惡人欒豹的私欲邪念嗎?你們願意去為欒豹賣命而把尖刀插進應當相親相愛的同類的胸膛而讓這全城軍民家破人亡,血流成河嗎?你們是不願意的,你們是上了當,受了騙,才讓欒豹把你們變成他手裡殺人工具的!弟兄們,你們醒悟吧,快快放下屠刀,罷兵而去吧!不要再讓惡人欒豹拽著胳膊,掯著脖子往罪惡的深淵裡去按了!」 一席話說得欒部匪徒進攻的氣勢大為減弱,「撲騰!」「撲騰!」幾個已經爬上城頭的,將手一松,滑落到城下,有幾個正準備爬牆的,乾脆掉轉身,沿著冰淩退到城池外沿。劉城衛為此感到一陣按捺不住的欣喜。欒豹一見,大為惱火,凶氣衝衝,怒視著城頭的李耳:「住口!姓李的,你給我住口!」然後轉臉盯向那兩個退出城池的匪兵:「賴熊!軟邊子貨!你們竟被小小李耳幾句胡言亂語說得退了出來,我挑了你!」挺起寒光跳躍的長劍,大叫一聲,躍上去,一連兩劍,將兩個匪兵刺死,接下去,開始向圍城的士兵嘶聲大喊:「哪個心慈手軟,再當軟邊子貨,就如這兩個東西!……沖啊!給我重新沖啊!」轉臉看了一下吳國增援的士兵,「弟兄們!吳國的將士弟兄們!你們是好樣的軍隊,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正牌隊伍!不象這些沒經過陣勢的軟邊子貨!沖啊!你們給我沖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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