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煜傳 | 上頁 下頁


  楊行密在揚州立足未穩,前來爭奪淮南的秦宗衡和孫儒便已兵臨城下。不久,孫儒叛殺秦宗衡,取得帥印,繼續圍攻揚州。楊行密面對孫儒的兇猛攻勢,一面派人北上聯絡朱溫,試圖內外夾擊,一面部署兵力,或戰或撤,兩手準備。唐文德元年(公元888年),孫儒殺畢師鐸、秦彥,攻陷揚州。楊行密聽從幕僚袁襲的忠言:「廬州吾舊治也,城廩完實,可為後圖,」退守廬州。然後乘虛渡長江南下,奪取池州(治今安徽池州)、宣州(治今安徽宣城),楊行密被唐朝詔封為宣歙觀察使。隨後又奪取潤州(治今江蘇鎮江)、常州(治今江蘇常州)。孫儒對楊行密則窮追不捨,雙方沿著長江兩岸反復進行較量。唐景福元年(公元892年),楊行密在廣德(今安微廣德)大獲全勝。時值孫儒軍中流行瘟疫,孫儒也身染重屙而死。經過五年多的苦戰奮頭,楊行密佔據了淮河至長江和長江以南的州縣,被唐朝任命為淮南節度使。

  是時,黃河兩岸的藩鎮忙於中原逐鹿,無暇南進,從而給楊行密擴展地盤、經營江淮地區提供了大好時機。

  唐乾寧四年(公元897年),在鏖戰中穩操勝券的朱全忠,控制了黃河中下游和淮河以北的平疇沃野,但是,銳氣正盛的朱全忠,並不滿足已有的半壁江山,得隴望蜀,又驅使他急不可耐地去鯨吞大江南北的富饒山川。於是,他以援楊行密之名,行出兵淮南之實,派手下名將龐師古、葛從周統兵十萬,以揚州和壽州(治壽春,今安徽壽縣)為攻取目標,馬不停蹄地向淮河以南進軍。朱全忠則坐鎮宿州(治甬橋,今安徽宿縣),準備祝捷閱兵。而捷足先登的楊行密,此時正躊躇滿志地陶醉在獨霸江淮的暢想中,怎能容忍朱全忠明火執仗地吞併他賴以安身立命的魚米之鄉?為此,楊行密和部將朱瑾等率兵三萬於東西兩線奮力狙擊。

  在東線,雙方于泗水入淮處的清口(又名清河口,或稱泗口,在今江蘇淮陰西)展開激戰。龐師古所部駐地地勢低窪,不利交戰,但他自恃兵多將勇,驕傲輕敵,整日在營中弈棋作樂,探子來報軍情,他反誣誑言惑眾,拿下斬首。朱瑾乘其不備,暗中先在淮河上游截流,策劃水攻;繼之親率精騎五千偷渡淮河,並盜用龐師古軍的旗號,自北迂回直撲龐營中軍。龐師古猝不及防,淮水又洶湧席捲,使得龐師古更加驚慌失措。楊行密適時引兵渡淮,與朱瑾夾擊龐師古所部,龐師古陣前喪生,將士萬餘被斬。在西線,葛從周屯守壽州失利,退兵濠州(治鐘離,今安徽鳳陽)。

  楊行密緊抓戰機,揮師追擊,趕到淠河(淮河的一條支流),將葛從周所部殺得丟盔棄甲,一敗塗地。葛從周僥倖活命,帶領殘兵敗將奪路北逃。時遇大雪,軍中連日斷炊,凍餒而死者沿途皆是,生還不滿千人。楊行密乘勝發難,又向朱全忠下了一道氣勢逼人的戰表:「龐師古、葛從周,非敵也。公宜自來淮上決戰!」朱全忠從這場慘敗中深感楊行密非等閒之輩,不敢再對他輕舉妄動,從而被迫放棄了徒勞無功的征南計劃。楊行密因此得以遏制中原戰火南延,贏得了從容經營江淮大地的安定環境。

  在新老藩鎮間攻城略地頻繁的年月裡,北起黃河、南抵長江的廣袤區域,到處是燒殺擄掠,到處是流血呻吟,真是戰無寧日,民不聊生,赤地千里,哀鴻遍野。翻開記載這段歷史的《舊唐書》,怵目驚心的描述比比皆是。例如,秦宗權在中州腹地指使部將秦彥、秦賢、秦誥、孫儒等四出攻戰,鬧得「西至關內,東極青、齊,南出江、淮,北至衛、滑,魚爛鳥散,人煙斷絕,荊榛蔽野」。這種無休止的不義之戰,使神州大地蒙受了繼「安史之亂」以後的又一場浩劫。不僅黃河兩岸裡邑荒廢,悉為榛莽;就是富甲天下的揚州,經過秦彥、畢師鐸、孫儒、楊行密的交相爭戰,也是「廬舍焚蕩,民戶喪亡」,「雄富掃地」。因此,儘快脫離兵連禍結的戰亂漩渦,與民休養生息,醫治戰爭創傷,復蘇凋敝的社會經濟,便刻不容緩地擺到每一個有圖王問鼎之志的藩鎮面前。草莽出身的楊行密亦莫能外。

  唐天複二年(公元902年),自身難保的唐昭宗李曄,苦於楊行密兵強馬壯,無力駕馭,便以官爵籠絡,加封他為吳王,官拜東面行營都統、中書令,但在名義上還不承認其轄地是獨立王國。後來,楊行密建立的政權稱「吳」,便來源於此。為區別於三國時期的「孫吳」政權,史稱「楊吳」。破產農民子弟楊行密,自幼熟知底層民眾疾苦,特別是戰亂歲月的悲慘熬煎,所以他在稱王之後,就把招撫流亡,輕徭薄賦,獎勵耕織等措施,作為立國富國之本。由於當時民心思定,民心思治,楊行密沒用幾年,便將江淮地區治理出一派農桑復蘇、公私富庶的興旺景象。不幸的是,楊行密壯志未酬,于唐天二年(公元905年)病故。

  楊行密死後,其長子楊渥嗣位。楊渥驕奢淫逸,不恤政事。他在居喪期間,竟然晝夜酗酒作樂,點燃十圍粗的巨燭與寵臣擊球狂歡,一燭費錢數萬。有時任性單騎出遊,竟日忘歸,連侍從都不知所向,只好跟蹤候命,奔走道路。楊行密倚重的部將,左、右牙指揮使張顥、徐溫坦誠規勸,他竟蠻不講理,勃然大怒:「爾謂我不才,何不殺我自為之?」為了盡興騎射,他更不計後果,輕率地將捍衛衙城的親軍撤到城外,並把營地改成靶場。由於楊渥昏庸無能,遂使得軍政大權旁落,集中到張顥、徐溫手中。至唐天五年,楊氏否認朱全忠稱帝,拒用後晉年號(公元908年),張顥借機殺掉楊渥,對外佯稱吳王暴死,妄圖瞞天過海,但又怕事情敗露,楊氏舊將群起而攻,便密謀向朱全忠投獻吳王轄屬的版圖戶籍以求後樑庇護,結果事泄,授人以柄,被徐溫以弑君之罪所誅。

  張顥被殺,徐溫一手遮天。徐溫,海州朐山(今江蘇連雲港市附近)人,年輕時以販鹽為業。楊行密廬州起兵,徐溫投身其魔下,與劉威、陶雅等號稱「三十六英雄」。徐溫雖無卓著戰功,卻足智多謀,深得楊行密青睞,留在府中參謀軍機謀劃。楊行密和楊渥死後,徐溫表面上他極力維護任其擺佈的政治傀儡、楊行密次子楊渭(亦即楊隆演),實際上自己總掌百揆,獨攬大權,並用心腹嚴可求、駱知祥治軍理財,行政安民。為了早日實現篡位竊國的夢想,徐溫在先後制服了楊行密的宿將劉威、陶雅、李遇之後,外鎮戰略要地金陵,遙控朝政,命其長子徐知訓留守揚州「輔佐」楊渭,又命養子徐知誥駐兵潤州策應。一旦時機成熟,父子三人裡應外合,改朝換代。

  徐知訓怙權恃勢,我行我素,頤指氣使,狂傲不羈。他不僅對群臣目空一切,驕橫跋扈,而且連吳王也不放在眼裡,處處尋釁,肆意狎侮。有一次,吳王賜宴文武百官,徐知訓在席間提議君臣聯袂表演「參軍戲」助興。他自演主角參軍,襆頭綠衣,英姿颯爽,而讓楊渭扮演參軍的僕從蒼鶻,穿戴寒酸,卑躬折節,跟在趾高氣揚的參軍後面亦步亦趨,唯命是從。另一次泛舟濁河,他不滿吳王先於他收槳停船登岸,竟極為蠻橫地以彈丸擊打楊渭,被吳王的貼身侍衛以盾牌擋住。還有一次,賞花禪智寺,他又使酒罵座,侮辱吳王,楊渭敢怒而不敢言,只好忍氣吞聲,回宮暗自流淚。老臣李德誠的家伎,姿色頗佳,被徐知訓看中,欲納為妾。李德誠差人婉言謝絕。徐知訓惱羞成怒對來人說:「吾殺德誠,並娶其妻,亦易爾。」

  徐知訓的倒行逆施,自然激起楊行密舊部眾將的怨怒,最後為行營副都統朱瑾所計殺。朱瑾是江南聞名遐邇的戰將,因其英勇善戰,功勳顯赫,被心胸狹窄的徐知訓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處心積慮要加以剔除。朱瑾家蓄養的寵伎良馬,也使徐知訓饞涎欲滴。於是,徐知訓便絞盡腦汁暗算政敵朱瑾。最後他決定襲用歷史上陰謀家們慣用的」清君側」手法,盜用吳王楊渭的名義,宣佈外放朱瑾出任靜淮軍(鎮泗州,今江蘇泗洪)節度使。而虎視眈眈伺機懲治徐知訓的朱瑾,豈肯俯首就範?為了先發制人,他佯稱赴任之前舉行家宴,與徐知訓把盞話別,並贈以歌伎駿馬。徐知訓不知其間有詐,屆時興致勃勃地前往朱府赴宴。開宴之前,朱瑾在側室埋伏下打手,並預先約定擊掌為號,又將兩匹雄性烈馬同槽拴在廊下,任其踢咬嘶鳴,混淆外人視聽。席間,朱瑾令府內色藝雙全的寵伎輪番敬酒。等酒過三巡,徐知訓醉意朦朧之時,朱瑾又令夫人陶氏出堂拜謁,趁徐知訓拱手答拜不備之機,朱瑾抽出笏板猛擊徐知訓的後腦,並擊掌三聲。打手聞聲趕到,手起刀落,輕而易舉結束了徐知訓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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