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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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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總督衙門自做了行宮之後,似乎比以前嚴肅了好多。行宮的前部是一層一層的房子,後面也有很大的一個園子。在成為行宮之前,這總督衙門中只有房子,沒有那麼大的園子,慈禧太后住進來之後,慈禧覺得這裡地方太小,玩都沒處去玩。可是,陝西巡撫岑春暄為了討得慈禧太后歡心,就在總督衙門後面,補建了一個園子,移花接木,還真像回事。太后有時心煩,就讓李蓮英隨著她在園子裡走走。今天心裡煩,李蓮英攙扶著她,踏上了那條磚砌的小徑,徑直往園子裡來了。 「老佛爺,慢著走,路滑!」李蓮英首先想到的,永遠都是主子。慈禧太后心裡很亂,她還在掂量著議和的事,走著走著,就停住了。 「老佛爺。快過年了,您老人家應該高興點,這樣大家才能都過個好年!」李蓮英勸道。 「連家都沒了,還過什麼年呢?」慈禧太后有點慘然。 「老佛爺不用生氣,您老人家是一國之母,這哪兒不是您的家?您想京師啦?京師已經讓洋人毀得不成樣子,眼下還是這裡好!您老家又在想議和的事?那不是已經辦妥了嗎?老佛爺已經發過詔書,慶親王和李中堂大人不是已經接受了他們的條件了嗎?」 「可是拳党首領都沒有處置,洋人是不會答應簽約的!」 「在太原時,老佛爺不是已經革了端郡王、瀾公和山西巡撫毓賢的職嗎?」李蓮英不惑地問。 「端王和載瀾,我也真不想處置他們。可是洋人步步緊逼,嫌對他二人的處置太輕,要求加重處置。另外,對於其他拳首,洋人已列了名,要求斬首!」 聽了這話,李蓮英嚇得頭髮都豎起來了。因為當初義和團在京肆盛極一時,影響極大,不但朝中大臣支持,就連宮中太監、營中兵勇,都設有拳壇。當時主戰,利用義和團,也都是李蓮英給主戰派在背後撐腰,在老佛爺面前給他們打圓場,他們才敢力爭,結果以敗告終。所以,李蓮英聽了洋人列出了名單,真是吃驚不小,在雪地裡有點瑟瑟發抖。怯怯地問:「列了名單!真有此事?」 「這還能有假!」說著,慈禧太后從袖中抽出一張紙,在李蓮英面前晃了晃。這下李蓮英更心虛了,真的有名單!上面會不會有我呢?這樣一想,就呆在那兒,不動了。慈禧太后已經繼續往前走了,他還是呆地站著。 「蓮英,你發什麼呆呀?」這下,李蓮英醒了,他覺得他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要看看那名單,看看那上面是否有自己的名字。於是,走到慈禧面前,在那半尺厚的雪地裡跪了下去。 「老佛爺,奴才有一事相求,望您老人家恩准!」 這一下,把慈禧太后搞愣了:「什麼事呀,快起來,起來!」 李蓮英跪著沒動,說:「求老佛爺恩准奴才看一看那個名單!」 「我以為什麼事呢?好!好,給你看!你起來呢!」李蓮英激動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接過慈禧遞過的單子,飛快地掃了一遍,沒有自己的名字,一塊石頭算落地了。這一連串的動作,看得慈禧太后直樂。 李蓮英一看名單上沒自己,心想,只要沒有我,願殺誰就殺誰唄!還是我李某精明,如果不是辦什麼事我都不露面,沒准這會兒已經沒命了,好險啊!李總管為自己的圓滑感到慶倖。這下心裡踏實了,才回過神來,覺得有些失態,忙把那紙單遞給慈禧,說:「老佛爺,依奴才之見,這些人中間,除了端王、瀾公之外,其他的人……處置就處置吧,反正外頭已經知道前日宣戰不是老佛爺的意思。」 「可是載滿和載瀾處置得太輕。洋人不答應。「慈禧愁容滿面。似乎有點無可奈何。 「那——,我們可以再加重處罰他,但不一定要殺他們。 比方說要他們充軍。再來個永不赦,好歹能保住性命。這陳子過了,可以密詔他們再回來,做個平民不就成啦!」對這些事李蓮英例挺在行的,說得慈禧太后都不住地點頭。慈禧太后覺得這樣做挺好,於是就踅身往回走,李蓮英急了:「老佛爺,還沒到園子裡呢,這就回去呀!園子裡的梅花開了,雪中臘梅,可好看著呢!您老人家不去看看?」邊說,邊跟著老佛爺往回走。 慈禧太后一邊往回走,一邊想著,這下要處置的,可都是朝中大員或是封疆大吏,事關重大,得找個大臣商量。找誰呢,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榮祿,因為榮祿最大的特點就是辦事果斷。 「蓮英,你去叫榮祿來!」慈禧走進了平日裡接待官員的房裡,坐下,對李蓮英說。 「遵旨。」 榮祿在朝中一直都受慈禧重用,這次又匆匆隨駕而來,自己也一大把年紀了,在冀晉交界的地方,在追駕途中,又死了夫人,所以,心情一直不大好,人也看起來蒼老了許多。到了西安之後,雖說生活條件好了許多,慈禧太后又封其偏房的福晉。但畢竟年紀不饒人,加上對老妻的思戀,精神不大好。到西安後,他和家人被安排到了巡撫衙門內的一處院落中,獨成一家,與別家互不相通,雖時有官員來訪,但榮祿卻深居簡出。十冬臘月,就坐在家中烤火飲茶,只是每日清晨須到行宮朝見太后和皇帝。這日正在房中閑坐,忽報李蓮英求見,就迎了出來。李蓮英已到了房門口。 「榮中堂好雅興!」見了面,李蓮英朝他抱了抱拳,笑著說。 「總管見笑了……是哪陣風把你這個大忙人刮到寒舍來了?來,來,裡邊坐……」榮祿說著就把李蓮英往屋裡招呼。 「中堂大人,不用了!快收拾快拾入宮,老佛爺有請!」 「有什麼事?」榮祿覺得氣氛不對。 「去了自會知道的。大事!」 榮祿穿好了禮服,戴上了頂戴,出門上了李蓮英來時乘的馱轎。 「榮中堂到!」到了房外,李蓮英習慣地喊了一聲,然後又習慣地撩簾擺手,讓榮祿走了進去,然後自己也跟了進去。 榮祿跪了下去。「你起來吧!蓮英,賜坐!」沒等他跪穩當,慈禧太后就讓他起來,真是與往日不同啊!榮祿心裡總是犯嘀咕。 慈禧太后沒有吭聲,只把那個紙單遞了過來。榮祿一看,明白了,原來找他來,是商量這事。那可是大事,關係到朝中這麼多大臣的性命,能不是大事嗎?榮祿把名單看了遍,抬頭看看太后,問:「老佛爺的意思……」 「今天找你來,就是讓你拿個主意。」慈禧看著地板說。 「這……」榮祿默然了。 「榮中堂,您看不答應洋人這個條件,成嗎?」侍立在旁的李蓮英說話了。 榮祿沒有吱聲,他想,這義和拳興盛之時,在京津一帶活動猖獗,對洋人尤為殘忍,這次不殺其首領、能成嗎?肯定不成,但他沒有說出來。 「怎麼不說話?」慈禧發問了。 「依微臣之見,如不懲處一兩個拳首,洋人是絕不肯罷休的,不過,這些大臣全是朝中大員,封疆之臣……」 「是啊,他們全是朝廷重臣,但如果不按洋人的意思辦,洋人再度西巡,那可怎麼辦?」李蓮英問道。 「那老佛爺的意思就是要把他們斬盡殺絕?」 「那倒不至於,我覺得瑞郡王,載瀾和趙軍機,如果能留下的話,就盡力留下!」慈禧歇了口氣,接著說:「這事你回去再想想,草書一通上諭,明兒帶來我看。去吧!」 「遞旨。」 榮祿幾乎一夜沒睡,他在忙著起草上諭,其實,他本來也睡不著。次日,榮祿呈上上諭草稿給老佛爺看了,她很滿意,讓就照此發。光緒二十六年與光緒二十七年交接之際,懲處拳党首領的上諭發下來了。諭曰: 「諭京師自五月以來,拳匪偶亂,開釁友邦。現經奕劻、李鴻章與各國使臣在京議和,大綱草約業已畫押。追思肇禍之始,實由諸王大臣等昏憒無知,囂張跋扈,深信邪術,挾制朝廷。於剿辦拳匪之諭,抗不道行。反縱信拳匪,妄行攻戰,以致邪焰大張,聚數萬匪於肘腋之下,勢不可遏。複主令鹵莽將卒,圍攻使館。竟到數月之間,釀成奇禍。社稷阽危,陵廟震驚,地方蹂躪,生靈塗炭。朕與皇太后危險情形,不堪言狀,至今痛心疾首,悲憤交深。是諸王大臣等信邪縱匪,上危宗社,下禍黎元,自問當得何罪?前經兩降諭旨,尚覺法輕情重不足蔽辜。應再分雖等差,加以懲處。已革莊親王載勳,縱容拳匪,圍攻使館。擅書違約告示,又輕信匪言,枉殺多命,實屬愚暴冥頑,著賜自盡,派署左都禦史葛寶體前往監視。已革端郡王載漪,倡卒諸王貝勒,輕信拳匪,妄言主戰,致肇釁端,罪實難辭,降調輔圃出載瀾,隨同載勳妄書違約告示,咎亦應得,著革去爵職,惟念懼屬懿親,特予加恩,均著發往新疆,永遠監禁,隨行派員看管已革巡撫毓賢,前在山東巡撫任內,妄信拳匪邪術,至直為之揄揚,以致諸王大臣受其煽惑,及在山西巡撫任,複戕害教士教民多命,尤屬錯廖兇殘,罪魁禍首,前已遣發新疆,計行抵甘肅,著傳旨即行正法,並派按察使何福堃監視行列。前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剛毅,袒庇拳匪,釀成巨禍,並會書違約告示,本應置之唐典,惟現已囑故,著追奪原官,郡行革職。革職留住甘肅提督董福祥,統兵入衛,紀律不嚴,又不諳交涉,率意鹵莽,雖國攻使館,系由該革王等指使,究難辭咎,本應重懲,姑念在甘肅素著勞績,回漢悅服,格外從寬,著郡行革職。降調都察院左郡禦史英年,於載勳擅出違約告示,曾經阻止,情尚可原,誰未能力爭,究難辭咎。著加恩事職,定為新監候罪名。革職留任刑部尚書趙舒翹,平日尚無嫉視外交之意,前查辦拳匪。京無庇縱之詞,惟究屬草率貽誤,著恩定為暫監侯罪名。英年、趙舒翹兩人,均著先行在陝西。大學士徐相、降調前四川總督李秉衡,均已殉難身故,惟貽人口實,均著革職,並將恤典撤銷。經此次降之後,凡我友邦當共諒拳匪肇禍,實由禍首繳迫而成。決非朝廷本意,朕懲辦禍首諸人,並無輕縱,即天下臣民亦曉然於此案之關係重大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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