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李蓮英 | 上頁 下頁 |
三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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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同啟蹕,岑春暄對皇太后、皇上更是關懷備至,大有與李蓮英爭寵的意向。慈禧太后對其也非常欣賞,但這是在落難之時,多一個幫手而已。可以這樣說,李蓮英在慈禧身邊的位置,是任何人都不可能代替的。 八月十五日,仲秋佳節。駕車忻州。行宮設在貢院,其中陳設富麗堂皇。忻州知州進獻各種鮮果、月餅等物,加之是夜月色甚佳,行宮之內一派節日的氣氛。皇太后容光煥發,賞月談笑,好不自在。隨駕人員,無不歡樂,唯獨一人,視這些如不見,只癡癡觀月,沉沉思索。這人便是當朝天子光緒皇帝。次日,至陽曲縣。太原府許涵度、陽曲令白昶,在此處迎駕。大隊人馬稍作停留,便奔太原而來。正行進間,兩個兵勇押著一個太監來見岑春暄。 「稟大人,這個太監搶奪平民馬匹,被小人看到,望大人處置。」 「你是誰的公公,為什麼搶人之馬?」 「大人,小的是大阿哥房裡的。只因小人的馬匹因奔波勞頓,前日又患疾病死去,小的無馬可乘,於是在陽曲向城中一居民索其馬,其不允,故搶之。」 「嗯,把他先押下去。」岑春暄對那兩位兵勇說。 原來,自出京師,隨駕而來的隊伍就形形色色,雜七雜八,行動紛亂,所以常常出事。雖然有統一的官長,但由於管制鬆弛,幾乎已亂不成軍。岑春暄岔道迎接之後,慈禧太后便將軍隊全部交給了他。岑春暄深知軍隊在此時的重要性,於是嚴明紀律,對於違者,盡行斬首,因之使他威名大震。但太監搶馬的事卻是頭一遭遇見,而且又是大阿哥房裡的太監。 岑春暄真的覺得這事很難辦。於是,他催馬上前,去找李蓮英。 「李總管,大阿哥房裡的小太監在陽曲縣城裡搶人的馬匹,被兵勇發現,現已擒住。您看該怎樣處理?我覺得他年紀還小,而且搶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又是初犯,就饒了他算啦。」岑春暄找到了李蓮英,小聲對他說。 「不成,這些小傢伙這一段時間太猖狂了,得刹刹他們的氣焰。小小年紀就敢恃勢做惡,等大了還不得來搶我們大阿哥的皇位。留著麻煩,和別的犯法的一樣,砍了得了。這可是你岑大人定的規矩。」李蓮英說完,回也不回一下頭,打馬直往前面追慈禧的轎子去了。 岑春暄自己思量,這太監是大阿哥房裡的,無論如何也殺不得,但不殺又不能服眾。岑春暄眉頭一皺,計上心頭。到了行刑之前,他把刀斧手叫到近前,吩咐道:「這個太監是大阿哥房裡的太監,隨駕千里,挺不容易的。只因搶人之馬被處死,也太可憐了。在行刑時,手下留情,免他一死。懂得我的意思嗎?」 「懂得。」 執刑的刀斧手先殺了幾名違犯軍紀的國法的旗兵,到殺大阿哥房中的小太監時,只輕輕一刀,未傷脖頸。那太監當然未死,他起身便跑。被旗兵抓住,要求處死他。岑春暄沒有辦法,只得下令殺了他,葬于道邊。 八月十七日,車駕到達太原。山西省巡撫毓賢率蕃司以下的文武官員,在太原城外十裡地齊集迎駕。慈禧太后聽說毓賢來接駕,就對李蓮英說:「蓮英,叫毓賢到我轎前來。」 「毓大人,老佛爺喚您轎前回話。」 毓賢,曾在八國聯軍入侵中國時,力倡以義和團反抗外敵人侵,受到莊親王載勳、端郡王載漪、輔國公載瀾、刑部尚書趙舒翹、英年等大臣的支持。當時毓賢曾極言義和團神威,慈禧才決心用義和團抗擊八國聯軍。現在八國聯軍已攻佔了京師,提出了議和條件,第一件就是要求清政府懲辦拳匪頭目,所以西太后想見見毓賢。 「山西省巡撫臣毓賢叩見皇太后。」 「毓賢,去年你請訓出京時,力言義和團如何厲害,如何可靠,可惜事實證明你錯了。現在京師已被洋人攻破。我和皇上一路蒙塵,來到了這裡。看看山西境內,確實沒有洋人蹤跡,這也算你奉旨行事,有功於朝廷了。但洋人一旦報仇,必索禍首,我將不得不把你革職。但你不必因此傷心。這種做法只不過是掩外國人的耳目,為國家長久計議不得不如此。 你要知道我的用意才好。」 「微臣捉拿洋人,好似網中取魚,甕中捉鼈,即使小孩子和小洋狗,也不會逃脫的。老佛爺為國家計,臣能理解,而且臣已做好了革職受罰的準備。義和團的失敗,是由於他們紀律不嚴,且擾亂治安,濫殺無辜。」毓賢振振有詞地回答著慈禧太后,但心中卻惴惴不安,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不幾日,山西巡撫即被革職。回完了話,毓賢把聖駕迎入太原,並以巡撫衙門為行宮。巡撫衙門堂皇壯麗,有點像宮廷。其中最難得的是行宮中的簾帷被褥和一切陳設器件。這些東西難得就難得在都是嘉慶年間皇帝巡幸五臺山時制辦的,預備行宮御用。後來御駕未至,所以就全部收起來,置於太原藩庫之中。歷任藩司,都不敢擅自取出,只在門上加換封條。自嘉慶至光緒,已歷數斡,門上封條已還數十層。現今皇駕即至,要制辦官中器物時,才想起了這些沉睡了許多年的古董,於是打開庫門,查看了一番,竟絲毫沒有破損且皆燦爛如新制。 遂輕鬆拿來,把個巡撫衙門裝點得四壁生輝、雍容典雅。慈禧太后住進行宮,有一種到家的感覺。李蓮英忙裡忙外,侍候主子,好不殷勤。 太原可算是一個大站了,慈禧太后打算在這裡暫住下來,看著全國的局勢,看著洋人的攻勢,何去何從再作定奪。於是在太原慈禧太后開始正而八經地擺起了皇太后的架子。當日到達太原,沐浴更衣,梳妝打扮,好不愜意。李蓮英一邊給她梳頭,一邊和她聊天,真是其樂融融。 太原府準備的行宮,慈禧住得舒服,高興;太原府供奉的膳食,慈禧吃著可口,更高興。光緒皇帝仍是什麼事都不過問,好像這個國家壓根兒就不是他的。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還姓愛新覺羅,是努爾哈赤的後代。在路上行走時還好一些,他看到逃難的人民,就想到自己是國君,應該向黎民負責,可自己現在也在逃難,百姓的生活一定更苦。想到這裡,他就想逃離這支隊伍,離開皇帝的位子,但他天生懦弱,又沒有那麼大的勇氣。所以自己在不停地同自己的思想做鬥爭。一見到慈禧,他的思維就亂了,不知道幹什麼,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一味地沉默。 這一路上,匆匆忙忙,疲於奔命,使李蓮英表現自己才能的機會太少了。現在要在太原住上一陣子了,李蓮英便又重操舊業,以他最拿手的本領來取悅慈禧太后。慈禧平日最重視的是自己的頭髮,最喜歡各種新式髮型。當初在宮中,如果不是李蓮英梳得一手好頭,豈能那麼容易就得到慈禧的賞識。李蓮英為了得寵,可下了功夫,一有空就到宮門之外,觀察熙來攘往的人群,他不看別的,只看婦人頭上髮髻的樣式,牢記在心,回宮後悉心揣摩,尋其要領,然後加以更新,梳出使慈禧太后心滿意足的髮型。這就是李蓮英的得寵之道,即使在逃命的途中他也沒有忘記。 「老佛爺,今兒給您梳個新花樣,這是昨兒個奴才在外面看到的。」李蓮英一邊梳頭,一邊笑著對慈禧說。「蓮英,難為你還記得我的喜好!」 「只要您老人家開心,就是奴才的福氣。」 「唉,不知道皇帝的精神怎麼樣啦,有沒有好轉。」慈禧太后突然換了話題。 「老佛爺不必擔心,皇帝只是一路勞累,沒有別的疾病,歇歇就會好的。——好,好,馬上就好。老佛爺,你看這個式樣怎麼樣?」 「嗯,就你會耍花樣。」慈禧太后說著,像情竇初開的少女,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紅暈。 「老佛爺,榮中堂來奏摺了。」李蓮英說著,遞過來榮祿的奏摺。 慈禧太后聽說有榮祿的奏摺,眼睛一亮,接了過去。其奏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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