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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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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門一帶可是京城最繁榮的地段,那兒曾經有很多洋人開西藥店什麼之類的,只是由於京城裡義和團鬧得凶了,經營商店的洋人才紛紛逃到使館區去了。剩下一些夥計,在這兒繼續經營,他們這是貪圖可以分得很多銀元,所以才遲遲沒有離去。 在一個大師兄的帶領下,一群義和團昂首挺胸地往前門一帶挺進,他們盡力目不斜視,卻還是受不了繁華景象的誘惑,時不時扭過頭去看一看或斜過眼去看看兩邊新奇的東西。 那個大師兄領著眾人在前門從東頭走到西頭,都快要走完了,還沒有見到有洋鬼子或二毛子的什麼東西,大師兄這才有點兒急了,可不能空著手回去啊!空著手回去,有損義和團威風啊!正在他苦於無計時,看到了一個「老德記」藥房,他猜想這可能是洋人的藥鋪,便領著人走了過去。 這家藥鋪確實是洋人所開,只是它的主人早已逃到使館區去了,留下一些夥計在經營。他們一見義和團走來,便心驚膽顫起來,他們開始後悔自己不該貪這點小利。 「我們是『扶清滅洋』的義和團,這是洋人的藥房,我們要毀了它。」 夥計們趕緊過來告饒,說千萬不能燒藥店。 「你們這些二毛子,中國的藥好好的,你們為什麼非得替洋人賣藥,是嫌中國的藥不好是不是?我看你們就是誠心替洋人賣命,你們替洋人用藥害中國人。」大師兄振振有詞,條條是道。 「將他們殺了,再將藥房燒掉。」立即有幾個義和團趕了上來,搜盡了夥計身上的銀票,又將他們拉向裡屋,讓他們找出銀票後,這才將這幾個夥計殺死在裡屋。在殺了夥計之後,又有義和團上來將煤油撒在地上,一切完畢,義和團這才撤出「老德說」藥房。 附近藥鋪,銀號,藥店一聽說義和團要燒藥房,他們慌了,因為這一片是連著的,如果將「老德記」藥房燒起來,勢必會將整條街徹底燒起來,所以他們趕緊過來給義和團大師兄磕頭說好話。 大師兄很為難,他知道火一燒起來,就很難撲滅了,但洋人的藥店不燒又顯不出義和團威風來,而且更重要的是,很多人將會譏笑自己沒有法術。因此,大師兄雖明知自己一放火的後果是什麼,但義和團的虛榮心使他不能妥協,他必須燒。 「我只燒『老德記』一家藥房,不會燒你們的,你們放心好了。」大師兄胸有成竹地說。 大家一看大師兄自信的眼神,不覺自己也偏信起來,竟停止告饒,而且他們也知道自己不能勸義和團改變主意,與其再苦苦告饒,不如權且相信義和團的神術。 由於事先早有準備,大師兄運用起神術來自然很是順利,只聽得「蓬」的一聲,「老德記」藥房燃了起來,頃刻間,老德記藥房燒完了,但火勢並未減下來,店主們這才慌了,有的開始沖進自己屋中拿貴重東西出來,有的則跪下來給大師兄求神術。 「大師兄,你行行好,快施神術將大火給滅了吧,求求你了。」 大師兄心裡一陣慌,那火已經燒到鄰家藥鋪了,又見有人相求,他想走還走不掉,只得打腫臉充胖子搬弄起神術來。 他站在那兒,雙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辭,同時閉上雙眼,一會兒睜開眼手足舞蹈起來,各位店主焦急地望他,一邊不安地望著越來越大的火勢。 「火德星君說了,這條街太髒,洋人賣的藥使很多中國人吃了都死了,他說,不燒了這條街只恐會有陰魂不散。火德星君這樣說,我也沒有辦法,只得隨其便了。」大師兄忽然停下來,同時朝著遠方拜了拜,領著那幫義和團走開了。 火勢越來越大了,蔓延了整個前門大街。慈禧太后在西苑都能看見火光,這一下她心煩得要命,這義和團也太不像話了,居然看著什麼就想燒什麼,這樣下去,恐怕連皇宮他們都敢燒了。李蓮英一見火勢,心中也不免一驚,他也有些怪義和團太魯莽。 慈禧太后怒氣衝衝,肝火很旺,李蓮英趁機勸她「聽大起」,聽聽群臣的意見,慈禧太后心煩地點了點頭。於是李蓮英便打發小太監去傳老佛爺的懿旨。 很快地,朝中官員便紛紛來到西苑。聽大起又名「廷議」,是遇大事時召群臣名抒己見。往往這個時候,重臣說話比較慎重,而一般官員倒往往能暢所欲言。像這種會議,皇帝是絕不可少,所以李蓮英又派人將皇帝接了過來。 光緒帝自從變法失敗後,便潛心不思政。不過,義和團在京鬧得不可開交,也引起他不少不滿,雖然他不能親自剿除義和團,但這種不滿卻是縈繞在他的心頭的。當他隨太監們來到西苑時,那時群臣還未到,他也見到了前門外的火光,他同時也見到了慈禧太后臉色蒼白,不發一言地坐在那兒。他請了個安。 「皇帝,你今天該說說話了,這義和團也鬧得太狂了點。」 慈禧太后有些有氣無力地說。 光緒帝揣摩著慈禧太后的意思,這時群官臣工已經趕到,由於屋小人多,後來的只能跪在門外。看看大家已經到齊,光緒皇帝也想好怎樣說了。 「前門外放大火,你們大家都看到了,」光緒帝將臉沉下來說,「朝廷多次要求對義和團好好看管,哪知倒越鬧越不成話了,你說你們作為朝廷重臣,縱容義和團胡作非為,對得起朝廷,對得起老佛爺嗎?」 屋裡雅靜,跪在地上的群臣誰也沒有吭聲。悶了一會兒,這才聽得後面有一個濃重的陝甘口音傳來,打破了這種沉寂的場面。 「臣剛才從董福祥那兒來,他說,他想請旨驅逐亂民。」 端王一聽,氣就直往上冒,董福祥怎會這樣做,一定是劉永享在撒謊。剛才說話那人正是劉永享,此人是甘肅秦州人,跟董福祥是同鄉。這話在這時候說,在端王聽來是扇他的耳光,所以他轉過身來便指著劉永享那個方向說:「好!這就肯定失人心。」 這是犯禁忌的,但慈禧太后這時根本沒有心思去指責端王,太后不說話,誰對端王的這種舉動也沒有辦法。這時候,又有一個聲音從屋外傳來: 「臣袁昶有話上奏。」 「進來說吧!」皇帝對著門外說道。 袁昶便走進殿來,在禦案前找了一個空隙跪下來,磕了個頭,這才朗聲奏道:「皇上,太后,今日之事已十分危急,如若我們自己不治亂民,只恐洋人會入京了。如今之計,只有先辦亂民,折服洋人,然後再跟洋人談判。」 「現在民心已起,治義和團只恐會失民心。」慈禧太后開口說道。 「啟稟太后,臣以為義和團只是唬弄人的玩意,萬不可將就,若其有歪門邪術,亦不能用。臣查古今歷史,沒有一個仗著邪術能成大事的。」 「不仗邪術,難道民心也不能用。民心都不能仗,還能有什麼可以依仗的呢?古今立國,莫不以人心為基礎。如今義和團已將人心組織起來,我們不利用它去成就我們的事業,抵擋洋兵內侵,我們還等什麼呢?」慈禧太后反駁道,「現在洋兵不斷往京城開來,今天將大家召來,就是看看大家有什麼意見。你們有什麼意見,儘管說。」 於是朝臣們便在金鑾殿展開了激烈的爭論。主戰派立張應該與洋人宣戰,主和派認為應鎮壓義和團,然後再行談判,中間的主張先與洋人交涉,然後再派兵抵擋。一時間,殿上人聲鼎沸,最後終於達成一致意見:先禮後兵,先派人與洋人交涉,不行了再讓聶士成去抵擋,並且最後選定由許景澄和新任總理大臣那桐前往天津與洋人交涉。 慈禧太后第一次「廷議」並沒議出什麼來,待眾人走了之後,又獨召端王,要他先將義和團招撫起來以便大用。 再說天津,由於義和團勢力很大,張德成與曹福田在聽了李來中關於發假電報的事兒後,便加緊準備攻擊洋人。在天津恰好有一個紫竹林租界區,這兒同北京的東交民巷一樣,是洋人的管區。由於有諭旨,聶士成帶兵在這兒護衛紫竹林租界。 張、曹商量後,決定對紫竹林租界發動攻擊,但聶士成卻護衛著洋人,因而他們二人首先前來拜訪聶士成,希望他能讓開些,不要隔在義和團與洋人之間。聶士成由於有諭旨,自是不敢隨便同意,而且聶士成本人對義和團那一套也大有不屑一顧之意,所以張、曹二人的請求自然遭到了拒絕。 就在張德成、曹福田準備進攻天津租界之時,榮祿卻收到了一份電報。榮祿一看,不免大吃一驚,便趕緊召集幕僚商量,但找了半天,也只找來了三個幕府。由於這段時間以來,京城局勢混亂,已有大批的逃出京城,榮祿的幕僚部便有很大一批逃走了。 榮祿將電報給他的一個幕僚看,只見電報上大致寫道:各國協力謀華,已有成議,決定向中國政府提出四個條件:第一,政權歸還皇帝,太后訓政立即結束;第二,下詔剿辦拳匪,各國願出兵相助;第三,中國政府練兵數目,須經各國同意,並聘洋人擔任教練;第四,中國政府所有賦稅收入,須由洋人監督,並控制用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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