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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五


  慈禧太后緊繃著的臉終於給立山這滑稽的表演給逗笑了。而退出去的立山卻垂頭喪氣,他摸著有些生疼的臉,一臉沮喪,他清楚自己的臉這時候肯定正紅腫著,這是他自己不願讓別人見到自己的這副醜態的,他很是希望自己現在能找個地方躲一躲。

  李蓮英看著慈禧太后消了氣,趕緊追出來,他看著前面摸著臉、哀聲歎氣的立山,喊住了立山,「四爺,到我的屋子裡坐坐去。」

  這正是立山求之不得的事,他跟著李蓮英進了屋,順手將貂皮帽子給取下來扔在了桌上。歎了聲氣坐了下來,搖了搖頭說:

  「你看,哪裡來的晦氣,都年關三十了,還受這等氣。」

  「算了,算了,就為這個氣成這樣子,你說值得嗎?」

  「我不氣別的,只是氣大年三十居然有人暗箭傷人,我自覺人緣不錯。打你這兒起,上上下下都有個照應,就算我立山哪兒不周到,你倒給我挑明瞭說哇,也不必這樣暗箭傷人嘛!」

  李蓮英清楚這是立山在懷疑哪個太監告了他的密,這可是不可能的,因為凡是有誰向老佛爺告密的,他沒有不知道的。再說皇上本是自己在看管,即使有人告密,也是先到李蓮英這兒來告密啊!不過說實在的,李蓮英有時候對皇帝也有絲同情,立山給皇上糊窗一事,李蓮英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兒,只是現在有人給說出來,他才覺得懲罰懲罰也是未嘗不可的,不過現在立山懷疑是太監告了他的密他可不能表示贊成。

  「四爺,那你可是錯怪人了!我敢擔保,凡是能走到老佛爺面前的人是沒有說這句話的。」

  「那是老佛爺自己瞧見了。」

  「不可能!要是老佛爺親眼瞧見,也不會弄到現在來破壞大年氣氛。」

  「那能是誰呢?」立山自言自語地說。

  李蓮英望著立山這副模樣,知道他想弄個水落石出,要不年都過不好。李蓮英只得笑著對立山說:

  「四爺,我給你泄個底吧!今兒一早,端王來見過老佛爺了。」

  言外之意,是端王告的密,但端王怎麼會知道呢?這是令立山納悶的事兒。他想不出所以然來,只得悻悻地辭別李蓮英出宮去了。立山坐在車上,細細地想自己到底給誰講過這事兒,端王府的什麼人又跟這人好,這人然後將自己給他說的話給端王府的人說了。立山搜腸刮肚地想,終於想起一個人來:玉嬌。

  玉嬌是口袋府的名妓,口袋府即是丁字街以西的磚塔胡同。玉嬌人如其名,皮膚白皙,面容嬌好,身材苗條,這正是立山喜歡的形象,所以他經常願意到玉嬌這兒來。喜歡上玉嬌的同時還有另外一個人,這人便是端王的弟弟載瀾,人稱「瀾公爺」,載瀾在尋花問柳方面消息最是靈通,本是載瀾先喜歡上玉嬌,只是立山後來者居上,而且由於立山出手闊綽,玉嬌自然更是喜歡立山,但她同樣也不敢對「瀾公爺」怠慢,這兩人她是誰也惹不起的。

  有一次,立山正跟玉嬌親熱時,順便提起了皇上,他說皇上日子也並不怎麼好過,於是他便給玉嬌說了他帶人為皇上糊窗子一事。不想,現在都給玉嬌說了出去,而且是說給載瀾。

  載瀾雖貴為王爺,但僅僅是因為沒有很多錢,便被立山奪去自己的所愛,心裡自然是不舒服。雖然玉嬌對他還是那麼熱情,但怎麼也不如自己獨霸一人強,因而在載瀾心裡,他千方百計要挽一次機會報復奪他所愛的立山。卻不想機會來得那麼容易,玉嬌向他談起了立山派人糊窗紙一事。載瀾認為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因而趕緊回府向其兄端王載漪說了這個情況。

  載漪其實也很嫉妒立山的錢財,因而心裡對立山也總有介蒂,他一聽其弟說這情況後,心裡不覺一陣竊喜。於是第二天一早就來到慈禧太后跟前說了立山的壞話,立山這才被慈禧太后傳上去訓斥了一通。

  想通了個中環節,立山立即趕往口袋府,找到玉嬌,鄭重其事地對玉嬌警告了一番,叫她以後別多嘴,然後又給了玉嬌幾千兩銀票,這才折出口袋府。

  但是,立山又不願意回去,回家也閑得無聊。家內的瑣碎雜務,用不著他料理,即或有人來拜訪,也大多是來向他借錢的,看著就不舒服。口袋府是他喜歡的地方,但今天這事兒怎麼也不能讓他再有心思在口袋府呆了。那上哪兒去度過這閑寂的時光呢?

  立山想起了「賽金花」,「賽金花」是曾在天津走紅過的名妓,如今香巢北移,漸漸地打出了名號來,「賽金花」妖豔絕倫,簡直是國色天香,風情萬種,不僅許多中國人願意一睹「賽金花」芳容,就連許多外國人也不例外。

  「賽金花」又名「狀元夫人」,其本名曹夢蘭,改名傅鈺蓮。「賽金花」是她重墜風塵後的花名。曹夢蘭的夫君是洪鈞,此人是同治時的狀元,因而曹夢蘭才有「狀元夫人」的美稱。

  曹夢蘭是洪鈞中年時納為妾的,兩人感情相當好,勝過洪鈞與其原配夫人的感情。光緒七年,洪鈞因為老母多病,奏乞「終養」,不久洪鈞老母過世,洪鈞在家守孝期滿,又重新啟用,任內閣學士。當時他的西北輿地之學,已很有成就,很得李鴻章賞識,保他充任出使俄、德、比、奧四國。

  洪鈞原配妻子害怕遠行,而且聽說要跟「高鼻子、藍眼睛、白皮膚」的「洋人」周旋,心裡更是有餘悸,因而洪鈞也正好帶著心愛的曹夢蘭前往歐洲。只是當時的歐洲是一夫一妻制,並不如中國妻妾成群,所以他們很難理解妾這一字眼。洪鈞入鄉隨俗,自然也就將曹夢蘭視為夫人了,外國人也稱曹夢蘭為「公使夫人」。由於曹夢蘭是典型的東方美人,櫻桃小嘴,三寸金蓮,會說話的眼睛,迷倒了不少洋人,當然也有不少關於她的桃色新聞,但這並不影響她對洪鈞的感情。她與洪鈞是深深相愛的,她喜歡洪鈞,洪鈞也非常愛這個漂亮的夫人。在外國四年瞬間即逝,光緒十六年,洪鈞從國外回來了,不想一回來卻遭到了陷害,在途上遇到了波折。

  在新疆伊犁之西,科布爾之南的帕米爾一帶,中俄之疆界,久不分明。洪鈞講西北輿地之學,最弄不明白的便是這個地方,不能言其究竟。出使俄國時,有人拿出一張中俄交界圖來,山川道路,條列分明,洪鈞自然大喜,以為找到了劃分邊界的證據來,當即出了重金將這幅地圖買了下來,譯成中文,送給總理衙門。總理衙門也相當高興,以為找到了劃分邊界的憑據。

  等到洪鈞回國,被派任總理大臣,與另一辦洋務的大臣張蔭桓同事。有一天英國公使忽然到總理衙門來質問中國何以割地數百里給俄國?弄得洪鈞不知其所雲。後經英國公使解釋才知俄國想通過帕米爾往南窺視印度,與英國發生了利害衝突。英方的意思是如果帕米爾仍屬中國,形成緩衝,俄國就不可能如此方便地南侵了。

  等到總理衙門查明原因,自然向俄國公使提出了抗議,不想俄國公使卻取出一張地圖來,說這才是中國自己所制的「中俄交界圖」,在那份地圖上,帕米爾被劃分入俄國疆界。這事算查清了,但是誰將那張被變了形的地圖給了俄國呢?洪鈞最後查明是張蔭桓,但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因為俄國已經持有了那張地圖。張蔭桓給那張地圖也為的是借刀殺人,將洪鈞逐出總理衙門。幸得當時翁同和念在同鄉份上,盡力為其彌縫,洪鈞才未受任何處分。雖然如此,洪鈞心中仍憤憤不平,雖有曹夢蘭百般寬慰,最後終於一病不起,鬱鬱而終了。

  洪鈞一死,曹夢蘭立即失去了靠山。洪鈞在時,洪鈞的原配不敢對曹夢蘭怎麼樣。但洪鈞一死情況就不一樣了,曹夢蘭在家受到百般冷遇。她曾與洪鈞生了一個小女孩,但在她隨洪鈞出使國外的時候,女孩由洪鈞原配撫養。等到她回來不久,洪鈞又死了,曹夢蘭所以有整整幾年未見到她的骨肉了。不想,在家中,連她的女兒也不認她,只叫她姨,不叫媽媽。家庭的冷遇,女兒對自己不親熱,使得曹夢蘭萬分傷心,她只得帶著對洪鈞的無盡思念來到了上海。在上海,她很快花盡了從洪家分來的銀子,最後沒有辦法,只得掛起豔旗,墮入風塵。

  「狀元夫人」本來就很有名氣,何況現在張出豔旗,立即引來不少人,他們有很多為一睹曹夢蘭芳容而甯舍千金,為一睹曹夢蘭芳容而寧走千里。所以「狀元夫人」的旗子很快火了起來,成為上海的一大景點。凡到上海的人,都必到曹夢蘭處一睹芳容。

  後來,曹夢蘭覺得在上海不過癮,又遷到天津,天津又隨之熱鬧起來。京城不少人士都願上天津讓曹夢蘭陪上一夜。

  如今,曹夢蘭又北遷京城,自然是豔名不減,慕名而來者不計其數,「賽金花」由此在京城走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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