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李蓮英 | 上頁 下頁 |
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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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來到軍機辦事處,左宗棠還尋思著與恭親王追究病源,恭親王忙搖手阻住,說道:「事已至此,多說又有何用? 還是擬遺詔要緊。」當下便由李鴻藻起草遺詔。一看恭王爺這樣,眾人再不好多說什麼。 第二天午後,慈禧太后和李蓮英坐在玉帶橋上,眺望著碧波湖水,談論著長壽求生之道。寶鋆手拿擬好的遺詔,走了過來。 「請太后過目。」 「恭王爺呢?怎的他不來?」 「恭王爺現下正忙著準備喪禮事宜,所以讓臣呈上來。」 「哼,拿過來吧。」 慈禧太后看得很仔細,用手一行一行指著念,念到「予向以儉約樸素為宮闈先,一切典禮,務恤物力」,不由得停了下來,抬起頭說道:「怎能這麼說法?典禮到底是典禮,儀制有關,絲毫不能馬虎,我看改成……,蓮英,你說改成什麼好呢?」一時半會她竟想不到合適的詞了。 「太后,奴才想就改為『一切事關典禮,固不容矯從抑損。 至於飾終遺物,有所稍從儉約者,務恤物力。您看合適不?」 「嗯,不錯。寶鋆,就這樣改過來,然後抄發出去。」 寶鋆當即就站在旁邊,親自動手修改。慈禧太后看看沒什麼差錯,恩准頒發。全文如下: 予以薄德,祗承文宗顯皇帝冊命,備位宮壺。迨穆宗毅皇帝寅紹丕基,孝思純篤,承歡奉養,必敬必誠。今皇帝入纘大統,視膳問安,秉性誠孝。且自禦極以來,典學維勤,克懋敬德。予心彌深欣慰!雖當時事多艱,昕宵勤政,然幸氣體素深強健,或冀克享遐齡,得資頤養。本月初九日,偶染微屙。皇帝侍藥問安,祈予速痊。不意初十日病勢陡重,延至戌時,神思漸散,遂至彌留。年四十有五。母儀尊養。垂二十年。屢逢慶典,迭晉徽稱,夫複何憾!第念皇帝遭茲大故,自極哀傷。惟人主一身,關係天下,務當勉節哀思,一以國事為重,以仰慰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后教育之心。 中外文武恪供厥職,共襄郅治。予靈爽實與嘉之。其喪服酌遵舊典:皇帝持服二十七日而除。大祀固不可疏,群祀這不可輟。再,予向以儉約樸素為宮闈先,一切事關典禮,固不容矯從抑損;至於飾終遺物,有可稍從儉約者,務惜物力,即所以副予之素願也。故茲詔諭,其各遵行。 這一道遺旨頒下之後,臣民思念慈安太后恩德,無不痛哭流涕。次日,上尊號曰「貞」,由內務府發給各衙門、各旗營孝布,並傳知宗人府各衙門,凡屬福晉命婦,一律穿素服入宮,舉哀致奠。 一時間,紫禁城內外,哭聲慟天…… 七、慈禧寢宮外的刺客 〖月黑殺人、風高放火。在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慈禧寢宮外,竟出現了一個黑衣刺客……〗 陽春三月,花神用它特有的手段,剪裁綾羅,將禁城御花園裝飾得嫣紅柔綠,勝似天上宮闕。園內桃紅柳綠,百花吐豔,尤其是那小巧的海棠花,在暖融融的陽光下,從遠處看去,白的顯得更白,粉的顯得更粉,紅的猶如綠叢中一團團燃燒的火焰,相映生輝,絢麗奪目。 怪石嶙峋的假山後面,隱隱約約傳來一陣說笑聲…… 「蓮英,這次還多虧了你,不然我還不知怎麼受氣呢。」 「太后您說哪的話,這都是奴才們應該做的。」 「本想升你為內廷總管,可現在情形複雜,等過陣子再說,免得恭王爺他們又指手畫腳。從明日起,你戴二品花翎頂戴。」 李蓮英聽了不禁心花怒放。大清朝定例太監官品不得超過四品,就連安德海最得寵時亦不過四品,而他李蓮英現在卻是二品,這可是大清朝史無前例的事,能不高興嗎?連忙跪地答謝。 「起來吧,以後盡心服侍就可以了。」 「太后,現在關於那邊的死因,外邊議論紛紛,很是不利,您看……」 慈禧太后不由得一愣,急忙問:「知道是誰走露的風聲?」 「這個倒不太清楚。奴才想十有八九都是那邊的奴才們。 不如讓他們……」 「怎樣?」 「奴才想,斬草須除根,不如讓他們隨其主子去吧。」李蓮英惡狠狠地說。 慈禧太后沉吟了片刻,開口說道:「好吧,午後你帶人去辦。不過……不過那尤太監別殺了,帶回來。」 你道慈禧太后這會兒發了善心?原來自從那日見了這個憨厚中蘊含著機靈、睿智的尤義,慈禧太后就喜歡上了,總想讓他來服侍自己,但尤義是慈安太后的貼身太監,她怎好開口要人?這會李蓮英一提起這事,倒讓她給想了起來。 雖說仍是三月,可正午時光,卻驕陽似火,宛若已到了盛夏時節。剛用過午飯,李蓮英便帶著李三順等徒兒直奔鐘粹宮而來。 進得宮來,將那些太監、宮女召集在一起,李蓮英便開了口:「誰是尤太監?」,話音剛落,走出兩個人來:尤忠和尤義哥倆。李蓮英細一問,二人都姓尤,還是兄弟。他也不知慈禧太后究竟要哪個,索性讓李三順將兩個都先帶出去。 尤忠、尤義一被帶走,李蓮英等人便忙開了,將那鐘粹宮內的太監宮女,悉數捆了起來,堵上耳、鼻、口,用白棉紙噴上水,貼在其臉上,一層接一層,直至活活氣憋而死。倘若一時弊而不死者,再噴上黃酒,點燃燒斃。手段之殘忍,神鬼駭驚!可憐那些太監宮女,還沒弄清什麼事,就一個個命赴黃泉。 回到宮裡,稟明慈禧太后,李蓮英便將尤義哥倆傳了上來。一見慈禧太后躺在床上,吞雲駕霧,再想想她平日的專橫,尤義心裡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你叫什麼名字?哪的人?」慈禧太后開口問道。 「奴才叫尤義,涿州人。」 「嗯,這名字不錯,有情有義!尤義,今後你就留在這服侍我吧,不用回那邊了,你哥哥留在這看門。蓮英,以後尤義就跟著你,要細心頭照。」 有了慈禧太后這話,李蓮英敢不關照嗎?話說回來,李蓮英也打心裡喜歡這尤義,越看越覺著象當年的自己。於是盡心盡意地給尤義講述慈禧的習性、梳頭的技巧……,閒暇時,還手把手地教他彈琴吹簫,演習作畫,讀四書,臨「四家」。這尤義聰慧好學,長進好學,不到一年功夫,便粗通琴棋書畫,尤其是能吹得一手好簫。慈禧太后常常坐在玉帶橋上,靜聽尤義吹簫。那嫋嫋簫聲,悠揚婉轉,時而如清泉泌肺,時而如泣如訴,常常聽得慈禧太后如醉如癡。 後來慈禧太后讓尤義經管太后宮的帳目。對太監來說,這可是個油水很大的差使。幹上幾年,就能腰纏萬貫。許多太監都眼紅尤義,可尤義卻絲毫不為之心動,管理的帳目井井有條,分毫不差。李蓮英不止一次勸他「不沾白不沾,即便太后知道,也不會怪罪」,可尤義依舊我行我素。慈禧太后有次查看帳簿,只見上面字跡工整,絲毫沒有修改之處,忍不住問了尤義些問題,尤義對答如流,準確無誤,直把個慈禧太后高興得當即賞了尤義只有首領太監才配戴的七品頂戴。 慈禧太后和李蓮英悉心栽培,按說尤義也該為之心動,可誰知無心插柳柳成蔭,有心栽花花落去。尤義就是不和他們同流合污,甚至敢當面向他們發出責難。慈禧太后想打,心又不忍;李蓮英想打,卻又不敢。 時當炎夏六月,驕陽似火,北京城的天氣又悶又熱,令人窒息。此刻,剛剛退朝回來的慈禧太後坐在床上,邊吃著油性炸糕,邊傾聽尤義給自己吹簫。這油性炸糕,用油和麵,內包白糖、芝麻、山楂,放點奶油,形狀如燒餅大小。包好後,放進油鍋內炸酥,吃起來外酥內軟、香甜可口。 聽著那婉轉動聽的簫聲,慈禧太后的視線模糊了,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六宮妃嬪之中,唯你獨具青春活力,讓朕也振作起來了。」咸豐帝捧著慈禧太后的臉蛋說。 「為什麼?」 「你像一隻可人的小燕子,朕就愛你這活潑開朗的樣子。」 「皇上騙我的。皇上愛我這只燕子,年年新燕又至,皇上又會喜歡飛得更高的燕子啦。」 「不,朕就愛你,蒼天可以作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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