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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周鐵蛋一看勢頭不對,這小子火氣咋會這麼大呢?動不動就想耍耍威風,他還真怕事情鬧僵了,好端端的一齣戲要砸在鄧二孬的牲口脾氣上可太不值得。

  「鄧少爺,別著急,你先坐著息息火,讓小靈傑再想想,真想不起來再揍他不遲。」

  還是狗柱「聰明」了一把,忽然一拍大腿作驚喜狀,對小靈傑大聲說:

  「頭兒,你那天不是說,正午時候洞口正好對著那個那個啥嗎?」

  小靈傑也「恍然大悟」,「頓開茅塞」:

  「少爺,我想起來,狗柱我們倆是吃罷早飯過來,一直玩到後晌才回去,正晌午頭兒時候,那棵大樹的樹梢在地上的影子往前走二十步正好是洞口。」

  那棵大樹就在四位面前不遠處,還沒到正晌午。意思就是說只有等下去了。看樣子至少得等半個時辰。

  二孬可沒這個耐性,扭過頭氣哼哼地看周鐵蛋,周鐵蛋笑逐顏開:

  「少爺,不忙,不忙,晌午飯就在這兒吃了吧!小靈傑早有準備,昨兒個他家裡殺了只老母雞,他特意給您老人家留了兩條香酥雞腿,就在我這兒放著!」

  周鐵蛋從懷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油布包,一層一層小心翼翼地展開,用鼻子尖嗅了嗅,雙手捧著遞給鄧二孬:

  「少爺,小的明白您老人家平日都吃山珍海味,瞧不起這玩意兒,可是沒辦法,小靈傑家就只能弄這玩意兒孝敬您。您老人家遷就一次,啊!要不,您說讓小的們到那兒去找吃的,現在就是回去,也趕不上晌午飯了。」

  二孬長這麼大還從沒受過這份窩囊罪,不停歇地跑了半天,雖說有三個窮小子拿好話一直哄著他,可肚子不爭氣呀!

  這會兒腸子都快餓得纏一塊去了,想想周鐵蛋說的也在理,二話沒說,接過那兩隻黑乎乎的雞腿就塞嘴裡去了,邊吃嘴裡還「啊嗚啊嗚」叫著,看來香酥雞腿做得還不賴,挺香的。

  小靈傑他們三個看平時衣冠楚楚的鄧少爺啃雞腿的狼狽樣,肚裡笑得前仰後合的,這「香酥雞腿」是狗柱家的雞害了病,沒精打采地熬了十多天,最後死了,狗柱他媽嫌病雞太髒,讓他提了扔坑塘去。狗柱出去正碰上小靈傑,兩下一合計就找了口只剩半拉的鐵鍋跑野地裡去了。秋天柴禾好找,兩人在地上刨了個簡易灶洞,單撕下兩隻雞腿拔了毛鍋裡一扔,又從坑塘裡舀了半鍋混水。「呼扇呼扇」地燒了半個多時辰,看雞腿也差不多熟了,於是從鍋裡撈出來,包上油布,放了一天,那知竟真的做成二孬的「午飯」了。

  三個人候著二孬把兩隻雞腿風捲殘雲般吃個一乾二淨,日頭也到頭頂了,正是正午。樹影子萎溜在樹下一個小小的區域裡,不過樹梢指的方向還很明晰,小靈傑裝模作樣地沿著影子往前走了二十步,停下來,左顧右盼一番,面露驚喜,打手勢招呼二孬過來。

  周鐵蛋、狗柱占好位置,二孬上去剛好被擠到洞口旁邊,小靈傑用腳在草裡拔來拔去,忽然間,就聽「咯吱」一聲。二孬「哎喲」大叫,左腿已經掉進露出在草叢裡的一個黑洞裡面去了。這下子可捉弄得鄧少爺夠嗆。一條腿卡在洞裡,另一條腿留在洞外,身子後歪著欲出不能,欲入不得。

  周鐵蛋連忙上去把他拽出來,「狠狠」地責怪了小靈傑一頓:

  「你咋會能這樣捉弄鄧少爺,想找死不是。」

  小靈傑一臉的誠惶誠恐,走過去扶起二孬,照他剛才磕住的地方用力捏了兩把,關切地問:

  「少爺,摔疼你了嗎?小的該死,沒記準確洞口的位置,小的該死。」

  二孬本來就疼得倒抽涼氣,大腿上的細皮嫩肉好像給劃破了一塊兒,火辣辣地像塗了辣椒油,又給小靈傑趁機捏了兩把,那個疼呀!鄧少爺都快擠出大便來了,還好,鄧少爺只顧疼呢,忘了發火了,三個人陪著罪扶著二孬進入了地道,又把暗門關上,地道裡霎那間一片漆黑。

  按三個人的原計劃是要把鄧少爺送到那個出口的床下讓他聽一下洞壁上方的「苦戲」,一進洞小靈傑方才想起上次他們出來以後那個洞清妖進去過,萬一要是那條大洞裡伏有清妖豈不壞事,但很快他又琢磨不透了,蔡爺爺帶他進去那次可是沒遇見一個清妖的。這一點就怪蔡爺爺沒給小靈傑解釋明白了,清妖的帶兵將領也是讀過幾天兵書戰策的,等蔡爺爺帶著兩個小傢伙一跑,將領大腦的熱度漸漸降了下來,把事情前前後後考慮了一遍,當下就下令把鑽入地洞追捕的兵給叫回來了。將領想的是,一入地洞,黑燈瞎火的,況且大凡地道,都有機關埋伏,人家在暗處,如魚得水,輕車熟路,我們在明處,束手束腳,步履艱難,下去再多的人搜捕也無濟於事,一個一個被敵方幹掉在裡面,倒不如嚴防出口,造成我在暗處,敵在明處的局勢。他們要是敢從地道口出來,出來一個我就逮他一個。

  所以將領把正在地道心驚膽戰,狼奔豕竄的清妖一個一個召回來。帳篷位置不變,床四外卻埋伏上了大批弓箭手和快槍手,天天就呆在那兒守株待兔。蔡爺爺知道清妖將領只要不是笨得出奇,就絕對不會把兵搬到地道裡,而那個清妖將領據他所知還有些真才實學,非一般酒囊飯袋可比。因而他敢大搖大擺地帶著小靈傑像逛大城縣城一樣在地道裡悠哉悠哉地遛圈。小靈傑不知道這些,在從岔道道通往正道的暗門旁邊停下了。側著耳朵貼在冰涼的石壁上傾神細聽,什麼也沒聽到,一片死寂。小傢伙還以為是石壁太厚,隔了音,所以才聽不到,於是呆在洞壁這邊犯上難了。

  周鐵蛋曉得頭兒是擔心萬一一開洞壁,那邊埋伏好的清妖一擁而入,這條秘道又被清妖盤踞是小事,二孬的命也可以算是小事,頭兒他們三個的命可是大事兒。別的事兒都可以冒險,這種事絕對不能,這關係著身家性命啊!洞裡什麼都看不見,三個進來過的摸索著走得還算穩當,二孬就慘了,狗柱在前邊拉著他拉得東歪西斜,二孬跌跌撞撞一會頭上被洞壁磕一下,一會兒腿又給啥碰一下,苦不堪言。狗柱在前面扯著他雖然是故意難為他,狗柱自己的滋味也不大好受,心裡暗罵這麼沉,真像拉著一條死狗。走著走著「尊貴」的鄧少爺真受不了了,帶著哭音說他要回去,狗柱一氣之下松了手,由他自己爬在地上往前摸,自己趕上李週二位和他們走一塊了。三個人在前邊為難時候二孬還在後面很遠,他一個人又不敢獨自折回去,只好慢慢跟在後邊。為了給自己壯膽,他一聲接一聲地大叫:「周鐵蛋,好兄弟,你在哪兒?」

  周鐵蛋不去理他,衡量了一下距離,估摸二孬聽不清他們談什麼,於是壓低了些嗓音對小靈傑說:

  「頭兒,要不咱們就在這塊兒給他點顏色瞧瞧,咱三個揍他個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看這小子以後還硬不硬,橫不橫。

  硬的怕橫的,橫的還怕著一個不要命呢!咱們就給他帶來不要命的,看他能把咱們咋地。」

  小靈傑此刻真是山窮水盡,無計可施,出於對前幾次歷險的後怕,他絕對不致再拿三個人的性命做賭注去開那道暗門,要就此罷休。卻又太便宜鄧二孬這個小胎裡壞。他細想想,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周鐵蛋那個主意還行得通。狗柱一聽軍師提議要下手揍鄧二孬,拳頭就捏緊了,「呵呵呵」在黑地裡向前揮了幾下:「頭兒,軍師,你們倆歇著,揍他這個繡花枕頭,我狗柱一個就綽綽有餘了。」

  小靈傑思緒如麻,又是小孩天性,那兩位三攛掇兩不攛掇就動了心:

  「好,就這麼辦,記住了,咱們的目的不是往死裡打他,而是往怕裡打他,一頓下來,得讓他以後見著咱三位膝蓋就發軟,就想跪下來叫咱們爺爺。還有,別照明處打,免得鄧少爺回家露了底細,壞咱們大事。」

  鄧二孬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在地上爬到前面僅僅討來了一頓毒打,他叫得聲嘶力竭才聽見三個人在前面招呼他:

  「鄧少爺,快過來吧!我們就等著你啦!」

  鄧二孬狂喜之下,也沒聽出三個人的語氣來了個大轉彎,無暇細想,憋足勁爬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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