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劉邦大傳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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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極端理性又冷靜的尉繚,對秦王政的刻意熱情,反而大不自在。他私下對朋友表示:「秦王的長相鼻高眼長,胸挺如鷹鳥,聲大若豺狼。這種人通常殘忍而無情,未成功時,能強制忍耐,禮賢下士,一旦達成目的,可是會噬人的。我不過是位平民,秦王卻破格禮遇,這種恩惠我是承受不起的。我預測有天秦王若果真統一天下,那恐怕所有人都會成為他的奴隸……」 尉繚害怕秦王政反面無情,乃趁機逃亡,但秦王卻沒有生氣,仍親自把他找了回來,並特別授以間諜情報及政治作戰的重責。 《史記》有關尉繚的記載僅止於此,但我們仍可由秦國日後併吞六國的策略上看出,尉繚的建議,秦王政幾乎是照單全收了。或許尉繚後來仍為秦王的熱情折服,發揮他空前的組織天才,用諜報和金錢組織一個嚴密的CIA特務體系,瓦解了六國的防衛,也讓秦國順利地完成了天下統一。 §孤憤說難,學者不敵策土 在這段期間,外籍政客雖大多能得到秦王政的重用和禮遇,但有一位最投合秦王口味的學者型政客,卻因急於想在這股統一熱潮上有所奉獻,而不幸陷入了個人悲慘的命運。 韓國的青年貴族韓非,以擅長論述刑名法術之學而聞名,曾數度上書韓國國君,建議實行全盤性的革新變法,以拯救韓國日益衰退的國力,但卻一直不被採納。於是他退而述作《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等56篇論文,共十余萬言,更使其國際間的知名度大增。 秦王政聞其名,很想和他見面,乃派人要求韓王以韓非為特使,前來晉見秦王。 對韓國已徹底失望的韓非,認為秦王政或許才是他值得托命致力的「老闆」,因此也利用這次出使秦國的機會,主動向秦王政提出了一篇熱情洋溢的建言: 如今泰國已擁有數千里的國土和上百萬的戰鬥軍團,號令嚴明,制度井然,如此的國力,是天下諸侯所無法相比的。 因此,臣冒昧求見大王,想提供奏國平定天下的具體建議。大王如果能接受我的策略,相信必能一舉攻破天下群雄。我敢大膽建言,我的方法如果不能馬上降趙、滅韓,使魏楚稱臣、齊燕求和,使大王無法完成雄霸天下的願望、諸候不主動向秦國朝貢,便表示我的策略誤國、未盡言臣之責,大王可立刻將我斬殺,以戒為王謀而不忠者。 或許韓非話說得太滿,態度又過分討好,使一向好疑、不喜歡臣子搶風頭的秦王政反而不太放心,對接見韓非一事顯得猶疑不決。 這個弱點自然很快被秦王政身旁的李斯看破。 李斯和韓非早年同屬楚國大儒苟子之門下,韓非不但思考力敏銳,博學多聞更在李斯之上,惟一的缺點是本身有嚴重口吃,語言表達能力不佳。 對韓非的過人才學,李斯一向便頗為嫉妒,更害怕秦王重用韓非後,將影響到自己的宦途,乃趁此機會對秦王政表示:「韓非本屬韓國之貴族,在國內身份地位崇高,心態及實際利害上都不可能背離韓國,因此絕不如平民出身的外籍策士那樣,能真正向秦國效忠。他的話雖講得好聽,但最終目的仍在設法保住韓國,絕不會對我們併吞六國的工作真正有所幫助。 「如今他又在秦國待那麼久,勢必獲得不少我方的內在情報,這樣讓他回去韓國,對我們即將展開的兼併行動恐造成不利。不如先找個藉口,以他到秦國搜集情報的罪名扣留之,以免有意外的不利情況發生……」 秦王政一向信任李斯,加上工作非常忙碌,無暇對此事件作較深入瞭解,乃依從李斯建議,派執法官員逮捕韓非,藉口調查其罪行而暫時扣留之。 李斯深恐夜長夢多,乃暗中使人拿毒藥給獄中的韓非,囑咐其自殺,以免受辱。韓非雖很想為自己辯護,但終無法晉見秦王,悲憤之下,乃自殺死於獄中。 不久,秦王政又想起了這件事,覺得韓非可憐,乃派人到獄中赦免之,可惜韓非已死去多時了。 如果當時韓非能得到重用,以他思想的細膩,或許不致造成統一後如此多的決策錯誤,秦國的國運可以更昌盛些也說不定。 §秦王稱帝,完成軍事統一 秦王政十七年,韓國首先納地效璽,成為秦國的藩臣,秦王政下令將韓國改置為穎川郡。 十九年,秦國首席大將王翦大破趙軍,攻陷趙都邯鄲,虜獲趙王遷。雖仍有不少殘存趙王室貴族逃往北方的代,意圖複國。但中原最強大的軍事國——趙,確已名存實亡。 二十、十二一年間,燕太子丹派荊軻謀刺秦王政失敗,王翦奉命由趙國通過魏地攻打燕國,燕王喜殺太子丹謝罪,但京城仍為秦軍攻破,燕王逃往遼東。 然而此時最讓秦王政感到頭痛的,仍是南方的楚國。經由間諜戰的運用,楚國雖已陷於四分五裂中,但其龐大的作戰力,使勇猛的秦軍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取得勝利。 秦王政原本屬意老將王翦負責征楚戰役,但王翦堅持動用六十萬大軍,秦王不同意,乃改由李信和蒙恬聯合指揮。楚軍總司令項燕集結楚部落聯軍,與秦軍進行大會戰,居然大敗李信和蒙恬聯軍,使秦國的氣勢為之大挫。 秦王政不得已,只有再請出退休的老將王翦,率領六十萬大軍,攻打楚國。 楚國屬分權式部落聯盟,各部落兵力若讓其集結,數量非常龐大,即使王翦的六十萬大軍也非其對手。因此王翦不願以硬碰硬,他下令進入楚境後,各軍團立刻構築防禦堡壘,堅壁清野,不肯進行會戰,楚軍雖數度挑戰,但王翦以逸待勞,相應不理。 這段期間,王翦和軍士共起居、共飲食,以維持住秦軍之向心力。久而久之,聯盟式的楚軍,缺乏強有力的指揮及領導,便逐漸鬆懈了下來。加上人數龐大,糧食補充困難,行政體系混亂,各自為政,各部落軍團不得已只好向東退卻。王翦趁機追擊,楚軍士氣潰散,被擊得大敗,總司令項燕戰死,郢都也被攻破,龐大富足的楚國因而滅亡。 22年,王翦之子王賁奉命伐魏,以水攻大破大樑城,魏國遂亡。 25年,王賁大舉攻進遼東,虜獲燕王喜,燕國也正式亡國。 26年,秦王政下令駐守遼東的王賁大軍,自燕國南下攻打齊國,齊軍不敢與之對抗,齊王也只好舉國投降了。 自周平王東遷以來,歷經四百多年的天下亂局,自此又有另一個新秩序誕生。 這年,秦王政正值39歲的盛年。 統一六國以後的秦王政,改名號為皇帝,並以自己為第一任的始皇帝,期望以後能二世、三世依序傳承下去,史稱之為秦始皇。 【陳文德說評】 老子《道德經·第四十章》:「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這短短的21個字,卻道盡天地間各股力量互動及成長的現象。 和德國唯心主義大師黑格爾的「正反合」辯證思考法雷同,老子的道也隱藏有「相反相成,循環反復」的兩大層次。宇宙萬物是由相反對立的各種型態所構成,這種相對立的型態,其實也是相輔相成的。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美醜、善惡其實也是相對而相成的,是以「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 這種相互對立、相反相成道理,也是循環反復的。例如春、夏、秋、冬,陰、陽、寒、暑都是互換互生、自然運行的季節常模;運用于人生上,便是強弱互見、吉凶易勢的大道,《易經》上的「剝極必復」、「否極泰來」所講的便是這個道理。 既然一切是循環相生,則弱必生強,強必轉弱,弱是強的成長基礎,強也會反成為轉弱的起點。因此,老子強調「守弱」,弱者道之動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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