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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齊景公已經年邁,宮中只有一愛女少姜,心中雖不忍心遠嫁,只因國中沒有賢相良將,不敢得罪吳國,只好應允婚事,並命田常收回伐魯之兵。王孫駱歸國覆命,子貢得悉魯難已解,於是辭別吳王欲行。吳王說:「子說越君出兵助孤出征,現在魯難已解,吳不伐齊,越師徒勞往返,豈不失信於鄰國?」

  子貢說:「吳、晉有仇,大王何不遣越師伐晉,如若取勝,便可取威定霸了。」說罷,不管吳王依不依,匆匆告辭返回衛國。

  子貢回到衛國,將遊說齊、吳、越三國的經過詳細地報告了孔子,孔子說:「伐齊救魯,是為師之意願。疲吳強晉,乃賜多言失信。吳若伐晉不勝,豈不恨你!你的遊說口才,可稱當世無匹;惜乎喜歡多言,言多則必敗,古有明訓,以後當慎言為是。」

  吳王親率中軍伐晉,幾乎全軍覆沒,幸虧伍子胥率兵赴援,才得退兵歸國。

  第二十六章 南子沐浴 孔子進宮

  話說衛靈公夫人南子久慕孔子大名,只恨無緣相識。孔子既然是無書不讀的聖人,天下的事情,人間的道理,定然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他講仁、講義、講禮,莫非他能驅逐自己心頭的疑雲迷霧,搬掉那塊長久壓在自己心靈上的石頭?興許能呢,於是她萌發了見孔子、向孔子討教的念頭。一日,靈公正在高興地摟著南子親吻,南子故作嬌嗔地揪著靈公的鬍鬚說:「往後可不能總守著你廝混,妾也欲學些禮儀,做個青史留名的女中表率!」

  「哈哈……」靈公大笑起來,「表什麼率呀,只要勿與他人私通,嚴守女人貞節,寡人足矣,美人!」靈公說著用食指刮了一下南子那凝雪砌玉般的小鼻子。

  南子撒嬌地說:「嗯——」這個字的發音,她故意扭拐了三個彎,後邊又加上一個長長的尾音甩腔,「你不讓妾學些禮儀,妾難保舊病復發。」說著她扭著身子「格格」地笑了起來,並用手不住地胳肢靈公的腋下肋間,靈公癢得前仰後合,連連答應:「好,好,就依你。」

  「何時召孔夫子進宮?明天嗎?」南子迫不及待地問。

  「好,明天就明天,你就聽他講講仁義忠恕吧。」靈公痛快地答應了。

  南子這才罷手說道:「君子一言出口,駟馬難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靈公討好地將南子攔到了懷裡,用手撮著她的下巴,看著她高興地微笑,然後二人解衣寬帶,交頸而眠。

  靈公年老體衰,經不住南子一陣戲弄,倒頭便睡。南子望著靈公那形如肥豬的身軀,流著口水的傻相,頓覺黯然傷神,若有所失。她感到自己是世上最不幸,最可憐的女子。雖說得到了一般女子所享受不到的錦衣美食,過著揮金如土的生活。也領略了一般女子所不曾領略的一呼百應,萬眾仰慕的優越感,但心中卻總覺得有一種缺了什麼似的空虛和惆悵。高興時,她會感到自己是世上最富有的人;空虛時,只覺得自己一貧如洗,兩手空空,就連自己的軀體也屬￿別人,只有自己的靈魂才真正屬￿自己,還常受摧殘和踐踏。

  這時南子正墜入後一種情緒中不能自拔。她想起天下的普通民女都可以在父母、夫君和子女的慈愛之中盡享天倫之樂,她們的心中總掛念著別人,別人的心中也總有她,多麼幸福和歡樂啊,她們的心是多麼充實和豐滿啊!可是自己呢?好生生的情侶被拆散,想愛的人不能愛,整天伴守著蠢豬似的一堆肉,一塊枯木朽株,哪裡談得上有半點愛情與幸福呢?其實這個糟老頭子也並不愛自己,他不過是將自己當作發洩獸性的工具,當成可供開心的玩物,當成一朵花,插在花瓶裡,美化環境。明天她要問一問孔聖人,難道這一切都是合禮的嗎?奇怪的是每當靈公傻裡傻氣地挑逗調情時,自己的眼前便幻化出一個不知姓名的風流倜儻,英俊貌美,氣宇軒昂的少年郎,他既不是兄長公子朝,也不是情人彌子瑕。

  只有在這樣的時候,她會感到自己是一個女人,而靈公還真的認為自己的柔情戀意,桃花春潮是為他而來的呢。哼,傻瓜!世界上的男人統統是傻瓜!但孔子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呢?他真的偉岸高大,相貌非凡嗎?聖人,什麼叫作聖人呢?她說不清楚,既然只有孔子才堪稱聖人,那他就一定是神聖的,美妙的,潔淨的,自己不應該馬馬虎虎地見他,於是她想到了沐浴,要將自己的軀體洗得乾乾淨淨,似乎只有這樣,才是對聖人的尊敬,才不至於玷污這次會見。想到這裡,南子悄悄爬起身,躡手躡腳地來到外室,輕聲喚起了兩個侍女,命她們為自己準備沐浴。

  兩個侍女揉著惺忪的睡眼,起來服侍南子。她們不明白,明天又不是什麼盛典莊嚴隆重的日子,夫人怎麼半夜三更的忽然想起了淨身呢?然而她們只能這樣想,不能問,更不能評說。不一會兒,一切都準備好了,南子步入沐浴的房間,一個侍女手裡托著絲巾、銅鑒和玉梳,另一個上前要為她解開衣帶。南子淡淡地說:「都出去吧,非喚勿需進來。」

  「是!」兩個侍女應著退了出去。

  南子緩慢而仔細地解開衣帶,脫下淡紅色的裳裙,然後費力地解開那件緊箍著上身,勒出曲線的內衣扣絆。當她那潔白如玉,閃爍著銀輝,富有質感和彈性的膚體裸露出來的時候,那閃耀的油燈像似突然明亮起來,整個房間頓時增輝。

  房間裡彌漫著蒸騰的熱氣,像一團團仙霧纏繞在南子腰間,她感到飄飄然,熏熏然了。她撩了一把水,唔,還挺熱。她順手拿起那片碩大的銅鑒,輕輕地拂去上面的水汽,對著自己一絲不掛的肉體欣賞著。她一會把銅鑒放在自己的近前,仔細地欣賞著自己那又黑又長的濃發和長長的睫毛,或是一個個的細部。一會把銅鑒放得盡可能遠一些,想著看自己的芳姿。「啊,多美呀!」她忍俊不住,竟自我陶醉地讚歎起來。她像是要重新認識自己似的,雙手順著肩頭輕輕地向下撫摸著。突然,她發現那椒紅色的乳峰旁有一排紫色的牙痕。呸,這個沒出息的老東西,昨夜他在嘴裡含夠了,吸吮夠了,突然像個吃奶的嬰兒牙癢似的冷不防咬了一口。

  就憑我這樣一個潔白、美麗、鮮嫩的軀體,這樣一個花容月貌的妙齡女子,為什麼要讓一個發禿齒落,色褪力衰,鬍鬚上掛著鼻涕,腮幫上流著口水的七十老翁去踐踏、蹂躪和玩弄呢?想到此,她心中騰然躥出一股股不可名狀的焦躁氣惱的烈火,「哐啷」一聲將銅鑒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縱身跳入溫暖的水中。她用力地搓洗著,仿佛要洗淨身上的污垢,洗去心中的哀怨。

  熱乎乎的水像無數雙溫柔的手,輕輕地在撫摸著她的肌膚,溫暖著她那顆冰冷的心,使她逐漸高興起來。她將整個身子沉入水裡,只讓面部露在水面。水在耳邊、髮際輕輕地晃動著,她感到十分愜意,像似兒時安臥在母親的懷抱中。她索性把身子靠在板壁上,啊,水,只有水才是唯一潔淨的世界……

  她忘掉了一切不快,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地一動不動。

  驀地她又想起了就要見面的孔子,有人說他是天上的水精之子,下凡到人間為素王;有的說他生相七陋,少情寡欲。到底哪一種說法正確,明天見了面就知道了。少情寡欲,天下怎麼會有少情寡欲的男人呢?假正經罷了,尤其是這樣一個早從女人那兒享受到了歡樂和溫暖,而又長期流落在外,得不到女人的男人,怎麼能會對女人無情呢?除非他真是天上的神靈,而不是地上的凡人,或者他過於苛刻,沒有遇見意中的女人,若是見到我這身子,他定會癱跪在我的膝下,或者猛撲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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