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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乾隆一看,事情嚴重了,便勸阻道:「愛卿,永琰雖為太子,畢竟還是晚生,豈可以此為氣。

  不要推辭了,前事一筆勾銷。」

  王爾烈見乾隆為子求師心誠,深受感動,大為感慨,說道:「聖上所言,銘心刻骨,微臣豈能不聽。只是有一點,臣尚在擔心也。」

  「哪點?」

  「為師者不能不嚴,不嚴則不足以誨人。從今往後,若太子再不聽約束,當如何是好?」

  乾隆雖然年逾六旬,但並不糊塗,心裡明白,這是王爾烈在要口供,討諭旨,也免得以後有說道。於是,他下諭道:「為朕取筆墨來。」

  身邊小太監聞之,急忙拿來筆墨。可是,他一著急,竟忘了帶紙。

  乾隆一看,見龍板遺落在書案上。於是,說道:「將龍板為朕拿來。」

  待小太監將龍板捧送到聖上面前後,乾隆便在龍板上寫下諭旨,道:「朕諭:皇子永琰,謹聽師訓,如有違反,從嚴勿論,龍板在前,如朕親臨,責罰任爾,朕不過問。欽此。」

  乾隆寫罷,將龍板交給王爾烈,說道:「朕把皇子交付與你,望你教他成才,以成萬世明君,不要辜負朕意。」

  王爾烈接過龍板,說道:「既然如此,臣下豈有推拖抗旨之理。只是有一字:前時,臣所出的二個文題,還須皇子做出才是。前不清難以後淨,這也是對太子有好處的事。」

  乾隆一聽,馬上說道:「愛卿要不說,我倒將此事忘卻了,這也是方才的事情哄鬧所致。現在,我倒要討教一下。你所出的二道文題,是不是弄錯了?」

  「怎麼錯了?」

  「你所出的文題是:《明月叫天邊》、《黃犬臥花心》。我看過了,是不是應改為《明月照天邊》、《黃犬臥花蔭》?」

  「不,沒有錯,還是《明月叫天邊》、《黃犬臥花蔭》。」

  「這——」

  「我不僅是出了這樣文題,還想要皇子出去走走,周遊天下,也許能得到解答。」

  「愛卿想讓皇子到哪裡去?」

  「臣奏請聖上,命皇子去川南蒙山一帶走走,此二句可得分曉。」

  「出處在那裡?」

  「不僅是尋求出處,也使皇子經受一番民情的體察。聖上,我還有一個要求,皇子去蒙山請將茶葉帶回幾片,再把楊子江水灌回幾瓶,也好作沏茶用。」

  乾隆帝准奏。

  於是,太子微服簡裝,帶上兩名小太監,又差幾名武林高手暗中隨行,以期保護。然後,便徑直地向江南奔去了。

  一日,永琰來到湖北蘄春地面,見一家正在辦置喪事。這是一個農家,一個老農夫在發喪他的老伴。看那樣子,日子過得很淒苦,喪事辦置得也極簡單。只見那個老農夫給老伴寫了兩副挽聯,雲:

  油也無,鹽也無,真真把你苦死了;
  目緊閉,口緊閉,確確比我快活些。

  前生跟我,可憐薄命糟糠竟歸天上;
  後世囑卿,不是齊眉夫婦莫到人間。

  永琰看了,心想,我在皇宮看到,既便是死去個普通嬪妃,發喪的事都是驚天動地;沒成想,民間竟有這樣淒苦的事。於是他佯裝過路人,讓隨身小太監扔下些散碎銀兩,走掉了。

  又行幾日,永琰來到黃陂地面。這是個臘月天,村子裡出了宗奇事:有戶農家,準備給兒子娶媳婦,請帖也已發出,親友也都來齊了。喜事日子定在臘月二十九。不料,到了臘月二十八日這天,老當家人得了暴病,上吐下瀉,兩腿一伸,撒腳走了。那時有個風俗,凡死了人,殯期不能過年,早晚得發喪出去。但是,這年偏是小盡過年,今天是臘月二十八日,明天就是臘月二十九日。這樣一來,婚喪兩事就都碰了頭。若改婚期吧,又收了親友一大堆賀禮。沒辦法,只好兩件事同時辦理。這家小夥子見此,便請人給寫了一副對聯貼在外面的大門旁,雲:

  遇喪事行婚禮,哭乎笑乎,細思想哭笑不得;
  辭靈柩入洞房,進耶退耶,再斟酌進退兩難。

  永琰看了,心想世上事真是千變萬化,民間竟有這樣奇巧事,這事在深宮大內根本無從知道啊。

  轉眼間,皇子永琰一行,又來到了川東地面。在一個村子的一戶農家院落裡,見聚滿了人。待細看了一下才知道,是屯鄰們圍著一個年輕俊俏的小媳婦,都說她謀殺了結髮丈夫,當送交官府,千刀萬剮。

  原來,這個小媳婦與丈夫結婚不久,二人恩愛非常。丈夫是個木匠,經常做活在外。一日,小媳婦見由外面做活的丈夫回來了,非常高興,便將自家罎子裡淹制的鹹臘肉取出些,給丈夫做吃了。不料,丈夫吃了這鹹臘肉,當即氣絕身亡。丈夫的族人得知,都說是小媳婦在菜裡下毒,害死了親夫。於是,便轟動了鄰里。大家以為奇,也就都簇擁著來看。

  此刻,那個小媳婦在一邊啼哭不止,只是嘴裡喊著:「冤枉。」

  大家看了,也不知所以。

  正在這時,見大門外走來一位舉子模樣的人,大家都叫他梁協南梁二學士。

  這個梁協南梁二學士是個讀書人。

  他聽了村民們的敘述後,又看了看那個正在痛哭、大喊「冤枉」的小媳婦。然後,他來到那個小媳婦面前,說道:「你不要啼哭了,現在我問你話。」

  那小媳婦聞聲,只好止住哭聲。

  「我問你:你給丈夫吃啥來著?」

  「鹹臘肉。」

  「我問你:你用啥切肉來著?」

  「菜板。」

  「我問你:菜板現放哪裡?」。

  「現放屋裡鍋臺後。」

  「好,我請你把菜板拿出來。」

  大家聽了,都有些莫名其妙。

  那個小媳婦聽了,當即將菜板搬了出來。

  那是個舊菜板,已滿是裂縫。

  然後,那位梁協南梁二學士,又叫那個小媳婦取來咸臘肉放在菜板上切。

  大家看了,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那個小媳婦照辦了。

  待那個小媳婦切咸臘肉時,見由菜板的裂縫裡爬出個蚰蜒。那蚰蜒爬到鹹臘肉跟前,便搖頭晃尾地吃起來。然而,那個小媳婦並沒有注意,只一刀便將那條蚰蜒給切斷了,落在了鹹臘肉裡面。

  那個梁協南梁二學士看了,說道:「好了。現在事情已經真相大白。咱審一審菜板,案子就會清楚。」

  大家一聽他要「審菜板」,更是感到事情蹊蹺,便都屏住呼吸,睜大眼睛看著。

  這時,只見梁協南梁二學士將菜板上的鹹臘肉拿掉,將菜板拿起。然後又找來一根木棒,接著便敲打起來。

  他邊敲打,邊說道:「菜板,你可知罪否?今天我要拷問你,看是誰害死了這家丈夫。我要你如實招來,如要不實,定然棒打不饒。」

  說著,又是猛地一陣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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