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九三


  唯獨對於紀曉嵐,乾隆皇上恐怕軍機大臣和珅會借機報復,便有意開脫,在諭旨中這樣寫道:「朕派出之紀昀,本系無用腐儒,原不是具數,況且他於刑名等件素非諳悉,且目系短視,于檢驗時未能詳悉閱看,即以刑部堂官隨同附和,其咎尚有可原,著交部議嚴加論處。」皇上都原諒了他,那叫別人還說什麼?只給了他個革職留任的處分,不久又官復原職。和珅本想借機把立足未穩的紀曉嵐趕下臺去,如今看皇上有意回護,只好作罷,沒敢挑起什麼事端。

  一年之後,紀曉嵐遷禮部尚書,胡牧亭官居太常寺卿。

  這年夏天,久旱無雨,禾苗凋枯。乾隆要親自祈雨,擇定黃道吉日,率領文武百官,乘鑾輿出正陽門,到大祀殿前的天壇,舉行祭禱儀式。

  典禮莊嚴隆重,在贊禮官依祭祀儀制高聲唱禮下,乾隆行過三獻禮,下面就該宣讀祈雨禱文了。

  清朝時,凡屬國家的祭祀典禮,都由太常寺、光祿寺、鴻臚寺司儀。而這三寺歸綜於禮部,所以這讀禱文的差使,就是禮部尚書紀曉嵐的了。

  在行前,紀曉嵐接到太常寺交來的紙卷,說是祈雨禱文。

  紀曉嵐也沒打開看看,隨即放進了袖筒裡,這時,他從袖中抽出紙卷,一看居然是一張白紙,上面隻字全無。這真使他大吃一驚,立刻明白是胡牧亭開他的玩笑。在這莊重的場合,這個玩笑真開得不小!旁邊的一些大臣們見他手上是張白紙,也都嚇了一跳。

  乾隆也把這事看在眼裡,雖不明白其中緣故,但見他拿的白紙,也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心想看他如何宣讀。

  紀曉嵐抬頭看看乾隆,乾隆故意不加理會,口中催促道:「紀昀,念禱文。」大臣們跪下一地,正靜靜地等著,這禱文若念不出來,那後果不堪設想。紀曉嵐急中生智,臨時集書經中的句子,宣讀道:「帝曰:諮爾龍,歲大旱,用汝行甘雨,汝其往,欽哉!」胡牧亭見果然沒有難住他,心中更是嘆服他隨機應變的能力。與紀曉嵐不錯的大臣,也為他松了一口聲。乾隆聽他急就的禱文,氣勢非凡,別具風格,也滿意地笑了。

  時過不久,翰林王介生來訪。王介生秉性耿直,不趨炎附勢,且嫉惡如仇。這時期,和珅為大學士兼任吏部尚書。王介生卻從來不買和珅的帳,紀曉嵐對此很是欣賞。但是,和珅貪財瀆職,凡是不走他門路的人,不要說飛黃騰達,就是有了功名,也弄不到一個實缺。

  因此,王介生在翰林院呆了十年,也沒有補上一個實位,生活十分清苦。一般同年,早就外放了。只有他一個人,領著很有限的薪俸,養活一家老小,日子拮据難耐。大家雖然都同情他,卻也愛莫能助,幫不上他的忙,於是有人出主意,讓他找找紀尚書,或許能有辦法。

  王介生把他的苦衷,向紀曉嵐說了出來。

  紀曉嵐聽後笑道:「這事本也不難,只要你稍彎下兒腰,到和尚書府上走動走動,就可得到外任的機會。」王介生面有慍色,說道:「紀大人,多謝您指點迷津。介生生活窘迫,但窮且益堅,不會摧眉折腰趨奉權貴。介生拜望大人,是因您與和珅不同埃既然如此,介生告辭了。」說過,王介生站起身來,要辭別而去。

  「且慢。」紀曉嵐示意王介生坐下 ,「剛才不過是開個玩笑,你的人品大家都清楚。進京十幾年來,未曾做屈節之事,今日要你為之,你哪裡做得出來?這事兒有辦法,你放心吧,不出半年,定讓你補一外任。」接著,紀曉嵐說了一通為他不棄的話,使王介生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

  在和珅生日的那一天,紀曉嵐準備了一份壽禮,另外用烏賊肚裡的墨汁,寫了一封短簡,完全橫仿王翰林的筆跡和口吻,說自己礙於衣衫不整,未便前去拜夀,謹具薄禮,敬申賀忱。

  打發一個下人,送到和珅府上去。

  和珅看了哈哈大笑說:「這小子終於學乖了!」不久王介生果然被任命為山東學政,對紀曉嵐千恩萬謝,然後高高興興走馬上任去了。到後來和珅被彈劾下獄賜死、抄家,凡是跟他有勾結,有過從,經查有據的人,都受到懲罰,但王翰林安然無恙,因為那封短簡,用烏賊肚裡的墨汁寫的,日子久了,字跡自然就消失了。

  紀曉嵐居官日久,深知官場的黑暗,對於那些朝臣的習氣,深有所感,因而他寫過幾十首與京官有關的詩,其中有一首題為《小軍機》,描寫達官顯貴養尊處優的生活,刻畫他們卑躬屈膝的奴才嘴臉,極其生動:

  對表雙鬟報醜初,披衣懶起倩人扶;
  圍護侍女翻貂褂,啟匣狡意理朝珠。
  流水是車龍是馬,主人如虎僕如狐;
  昂然直入軍機處,低問中堂到也無。

  有一個曹翰林,曾去拜見紀曉嵐,紀曉嵐閉門不見,原來其人以前與王翰林境遇相似,久不得派任鄉試考官,焦急難耐。於是使出鑽營的手段,趨諂權貴,仍擔心不能得力,就讓其子拜文華殿大學士于敏中的夫人為乾娘。但是,時間不長,於敏中因為廣收賄賂,事露受責,勢力衰微。曹翰林見大樹已倒,又去投靠東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梁詩正,複以妻子拜梁夫人為乾娘。

  曹妻往來梁尚書家中,與梁尚書十分親昵,時常住在梁府。梁詩正早朝,曹妻就先取朝珠在胸膛上溫熱了,然後給尚書親自懸掛,其夫婦的諂媚功夫,可說是到了家啦。

  紀曉嵐對這曹翰林的作為,深為痛惡,便作詩嘲笑道:

  昔年于府拜乾娘,今日幹爺又姓梁。
  赫奕門庭新吏部,淒涼池館舊中堂。
  郎如有貌何須妾,妾豈無顏只為郎?
  百八牟尼親手掛,朝回猶帶乳花香。

  話說這年鄉試,翰林王某被簡任為順天府鄉試的主考官。

  紀曉嵐位居顯要,王某有意攀附,行前到了紀府,拜望紀尚書。王某委婉提出,紀尚書家裡此年是否有參加大比的子弟?

  其意十分顯明,願意從中做點手腳,幫一下紀氏子弟。這明明是蓄意做弊,換在別人頭上,紀曉嵐准會暗罵一通,但這次輪到自己,他不免動了惻隱之心。一邊熱情地接待王翰林,一邊暗暗地想著萬無一失的辦法。

  歷朝的科舉考試,都對作弊行為防範甚嚴,都採取過一些措施。比如唐五代時,試院外牆高一丈五尺,內牆也有一丈高。圍牆一周,都種滿荊棘,所以考場又被稱作"棘院」。

  到了後來,凡入試的考生,都被互相隔離,叫做"棘圍",防止扭身轉項,交頭接耳。金朝時,考場紀律更為嚴苛,考生入場前,要進行裸體搜身,讓考生脫去衣服、鞋帽,打開發結,甚至連鼻孔、耳朵眼也不放過。金世宗完顏雍即位,覺得對考生脫衣檢查,實在有些不雅,不利於金朝籠絡文士的大局,便開設了官辦浴池,令考生脫衣入浴,事後換上統一服裝入常這個辦法,沿用到金朝終止之時。

  到了清朝,順治皇帝曾明令規定:「生儒入場,細加搜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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