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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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欲死不能、欲逃無路的時候,忽聽得窗外一聲高喊:「聖旨到——"紀曉嵐聽了心中一驚:「這下可完了……」 「內閣學士紀昀接旨!」一聽這聲高喊,紀曉嵐顧不得是吉是凶,只穿著內褲,連滾帶爬地跑到書房門口,一切好像事先早有安排,太監不等他開門回話,開始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文章華國。千古立心。紀昀善體朕意,勞心焦思,盡瘁館務,忠勤可嘉。著將宮女藹雲、卉倩二人,賜為侍姬,以慰辛勞。欽此!」 「微臣遵旨。叩謝聖上隆恩!」這下子紀曉嵐的心才像一塊石頭落了地,轉憂為喜,萬分愉快地上床去了。 紀曉嵐第二天起來,精神十分清爽。乾隆帝出來,紀曉嵐又跪下來謝恩,乾隆捋著鬍鬚笑道:「紀愛卿,眼疾痊癒了吧?」紀曉嵐連連磕頭謝恩。 紀曉嵐退出宮來,將藹雲、卉倩二人帶回家中,他在宮中奉旨納妾的事,早已傳到家中,馬夫人、明軒等人,也會做現成人情,歡天喜地地迎接兩位新人。那藹雲、卉倩,早已討厭了宮中的孤寂歲月,能有這樣的家庭,心中慶倖不已。 於是一家大小,團團美美,相安無事。 紀曉嵐的友好,以及修纂《四庫全書》的同事,都趕來賀喜。有送禮物的,也有送賀詞賀聯的,這一幫文人,趕上這樣的機會,自然以文字自謔,諸多不綴。單說王文治送的一幅《浪淘沙》,寫的是: 昨夜遇神仙,天賜姻緣。分明醉裡亦醒然。今宵做得同床會,連舉烽煙。 眼疾已愈痊?卿卿相憐?兩柄快斧砍連連。傳與春帆紀學士,此是鹽壇! 大家看了,立刻會意,這王文治的《浪淘沙》,乃是對紀曉嵐當年"文治日光華"的回敬! 轉眼到了次年正月,紀曉嵐等人纂修的第一部《四庫全書》繕成,共收書三千五百零五種,七萬九千三百三十七卷,裝訂成三萬六千餘冊。全書封面,經部綠色,史部紅色,子部藍色,集部灰色,簡目目錄為黃色。全書一律用宣紙朱欄,黑筆手抄,每頁十六行,每行二十一字,魚尾下標注書名,卷次及頁數,紅框白口,天寬地闊,清朗美觀。這部中國前所未有的大叢書,規模宏偉,卷帙繁富,保存了許多珍貴的文獻,有的采自府內藏本,有的來自藏書家的進獻本,有的是《永樂大典》中的輯本,彌足珍貴。 御覽之後,聖心大悅,詔令庋藏於紫禁城內的文淵閣。文淵閣仿寧波範氏天一閣式樣營建。閣三重,上下各六楹,層階兩折而上,瓦青綠色。閣前甃方池,跨石樑,引注禦河水,左右列植松檜,閣後疊石為山。閣內御座之上,懸一幅乾隆御筆匾額:「匯流澄鑒",四字金光閃閃,兩旁禦制一聯是:薈萃得殊觀,象闡先天合一;靜深知有本,理賅太極涵三。 閣內還有兩聯,均為乾隆禦題。 其一是: 壁府含古今,藉以學資主敬: 綸扉名副實,詎惟目仿崇文? 其二是: 插架牙籤照今古; 開編雲氣吐芬芳。 文淵閣內,設置領閣事、提舉、直閣事及校理等官掌管,此時的紀曉嵐,即被任為文淵閣直閣事,同時兼任兵部右侍郎。 此後,《四庫全書》又分繕六部,建閣度藏。盛京瀋陽故宮內一閣,稱"文溯閣",圓明園內一閣稱"文源閣",熱河承德避暑山莊內一閣稱"文津閣",連同文淵閣,謂之"北四閣"或"內廷四閣」。又以江浙為人文淵藪,在揚州的大觀堂建文匯閣,鎮江金山寺建文宗閣,杭州聖因寺行宮建文瀾閣,各貯全書一部,稱為"南三閣"或"江浙三閣",允許士民赴閣,傳觀抄錄。到乾隆五十五年,七部全書才全部繕寫完成,送藏七閣。從開館修書算起,共經歷了18個年頭,才告竟成功,以十數年之歲月,成如此壯觀宏偉之巨構,實在是古今中外所僅見。 編纂期間的校勘工作,費些周折。在乾隆四十三年,乾隆初覽進呈的部分抄本,發現訛誤很多,遂於五月二十六日批諭:「進呈各書,朕信手抽閱,即有論舛。其未經指出者,尚不知凡幾?既有校對專員,複有總校、總裁,重重複勘一手經數人手眼,不為不詳,何竟漫不經意,必待朕之遍覽乎?若朕不加檢閱,將聽其訛誤乎?」從此以後,校勘考核更嚴,經紀曉嵐複勘文津閣的藏本,查出謄寫錯落字句,偏謬之書各六十一部,漏寫《永樂大典》三部,漏寫遺書八部,繕寫未全者三部,坊本抵換者五部,文字舛誤者一千餘條。 其他六閣的藏書,自然會有此類情形。事實上這麼多的書,訛誤之處在所難免。早在編纂之初,紀曉嵐就意在避免差錯,嚴格校對,處罰出現差錯的纂修官和各處人員,時時有之,但防不勝防,屢屢出錯。紀曉嵐親自查問,各纂修官推諉處分,不肯承認是自己的差錯,儘管冊簿記著某人負責某書,也不肯承認,說是:記錄簿記錯,張冠李戴了。紀曉嵐便也作罷,不再硬逼。他在牆壁上題了一首詩: 張冠李戴且休談,李老先生聽我言。 畢竟尊冠何處去,他人戴著也銜冤。 再說那些校勘官,還有一段給皇帝拍馬屁的秘事:就是在進呈御覽的書中,每一頁的頭一個字,故意寫成錯字,留待乾隆校閱指斥,好讓皇帝顯得聖明。如果錯字沒有被乾隆發現,那麼就成為禦定之本,即使校勘的官員發現,那也不敢改正了,這真是荒天下之大唐! 也難怪事與願違,拍馬屁拍得太不是地方了。皇上發現偽謬如此眾多,龍顏大怒,責令重為校正,因此負責校勘的官員,受到處分的人次,為數眾多,也是罪有應得。 總校官陸費墀,受的處分最重。文瀾閣、文匯閣、文宗閣三閣藏書的面頁、木匣,皇上責令由他出資裝治。有了經濟制裁還不算,仍下吏議奪職。這下更麻煩了,不久陸費墀便在憂愁之中死去。這時皇上又下令籍沒陸費墀的家產,只剩下千金,用來贍養妻子兒女,其餘的全部作為三閣藏書的裝治之用。陸費墀,字丹叔,複姓陸費,浙江桐鄉人,乾隆三十一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充任《四庫全書》的總校官後,像紀昀、陸錫熊一樣,接連升遷,初擢侍讀,累遷禮部侍郎,但因校書一事,落得個家破人亡。 陸錫熊與紀曉嵐同為總纂官,雖然沒有取得紀曉嵐那樣大的成就,但受到的處分卻不比紀曉嵐輕。皇上諭命將《四庫全書》"重為校對",此番的繕寫之費 ,「責錫熊與昀分任",陸錫熊掏了大部分,紀曉嵐拿小部分。又詔令陸錫熊去奉天,校正文溯閣藏書,沒等校書完工,陸錫熊便命歸黃泉,死在了奉天。 總纂、總校幾人中,最幸運的還數紀曉嵐。承上詔諭特准免議,但他身為總纂,在責難逃,就讓他出點錢了事。直到七閣《四庫全書》全部告竣時,紀曉嵐的官職已升至禮部尚書。這當然是因為與他受命篡改遺詔有關。但皇上深知他勤勉於事,編纂、校正不辭勞苦。那年夏天,乾隆到總纂處巡視,看到紀曉嵐脫光膀子苦幹的情景,聖心為之感動。更有意思的是,由此而後,乾隆得了個"老頭子"的雅號。事情是這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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