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
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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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嵐從頭背起,句句清晰,一字不錯,乾隆一手按著書,一手指著行,指著指著就跟不上了。紀曉嵐一頁一頁背誦出來,一卷書背完了,皇上沒有找到一處差錯。乾隆又打開一卷,紀曉嵐又開始背誦。這次他越背越快,乾隆已顧不得句句核實,隨著他的背誦,一頁之中看到幾句,還沒來得及思索核對,他又已經背到下一頁去了。皇上又趕緊翻過一頁,紀曉嵐又已經背完一半兒。皇上兩手忙不過來,哪裡還找得出有錯沒錯?只是覺得句句都對。最後找不到他背到哪頁了。乾隆乾脆把書放在案上不看了,靠在椅子上微合雙目,只管聽起來。聽得倒較為真切,聽著聽著,乾隆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心中暗贊:果然有此等奇才! 乾隆站起身來一揮手:「好啦,好啦!愛卿果有此種奇能,朕十分欣慰!四庫總纂一職,非卿莫屬啦!」 「謝聖上隆恩!」紀曉嵐跪下謝恩。 乾隆這時對紀曉嵐過目成誦的本領深信不疑,心中暗喜:這樣的曠古奇才,出在當朝,正是朕鴻福齊天啊!編纂四庫全書的亙古偉業,定會成就於此人之手! 乾隆高興不已,於次日賜宴,賞賜紀曉嵐及其座師劉統勳、阿克敏等人。紀曉嵐過目成誦的本領立刻傳遍京城,京中文人學士無不敬慕三分,乾隆皇上本人,也對他倍加寵愛。 光陰荏苒,日快如梭,說話間到了乾隆三十七年秋天,紀曉嵐的生活已經安定下來。於是老家崔爾莊的人,紛紛進京投靠,紀曉嵐的族侄族孫,從侄從孫中,沒有通科舉謀取功名的,先後有十幾人來到京城,求他謀求出路,因而在京的紀氏子孫,也就越來越多。 這年秋天過後,又有人捎信來,欲求他謀以蔭庇。紀曉嵐也不拒絕,只是回信兒說,來時將四嬸李氏和三嫂陳氏一同送來,這是他在老家最尊敬的兩位女性。幾年不見,很想念她倆,要她們在京中住些日子,實現少年時許下的諾言。 四嬸和三嫂果然來了,紀曉嵐十分歡喜。最讓紀曉嵐高興的,是四嬸常常講起丫頭文鸞,紀曉嵐對四嬸說:「文鸞雖然不在了,但我也常常想起她來,那時候,我將她比作海棠花,曾給她出了個句兒,是'嫩海棠',叫她來對,您猜她對的什麼?」四嬸已經六十多歲,臉上增添了皺紋,但雙目烏亮有神,殘留著年輕時的風韻,她眼睛一閃,笑道:「你倆的事兒,常偷偷兒的,不讓我知道,我怎麼會猜得出?」紀曉嵐年過不惑,早已沒有了少年時的羞澀之態,平靜地說:「她對了一句'老山藥'。」四嬸李氏咯咯笑起來:「這文鸞終是農家之女,也算三句話不離本行呀。」曉嵐笑後說:「這幾十年來,每當我看見海棠花,不由得就想起文鸞。」說著,曉嵐把頭轉向屋外,幾株盛開的秋海棠粉紅鮮豔,悅人心扉。他那深邃的目光,仿佛從花景中看到那個十幾歲的初戀的情人,正身著粉紅的衣衫,向他翩翩走來。 「全怪四嬸不好,我若早些把她給你,他就不會死得這樣可憐啦!」四嬸心中也湧起一種悲戚之感。她覺得自己只有這件事,沒讓曉嵐滿意,但偏偏正是這件事,讓他那樣勞心費神,幾十年苦苦思戀,早知如此,早就把文鸞給他了,或許今天還會見著呢?說著話,四嬸傷心地落下淚來。 曉嵐不知嬸母是為文鸞傷情,還是為自己惋惜,趕忙勸道:「事情過了多年,嬸母何必傷心,我們談一些高興的事吧!」紀曉嵐將話題轉到了別處,可在他的眼前,仍不斷浮現出文鸞的影子。 這天午睡,曉嵐做了一夢,夢見文鸞還在他身邊,兩人一起說笑,一起玩耍;一會兒倆人跑到田野裡抓蛐蛐;一會兒一塊兒爬上了掛滿紅紅的果實的棗樹上;一會兒又到了滄州的上河涯,倆人在衛河邊沿,觀看河水中的萬點燈火……只可惜這時突被驚醒,夢中的一切全然逝去。他躺在榻上,閉著眼睛,想再讓文鸞走進夢中。可是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起身到了庭院當中,天已近傍晚,秋風搖落了海棠枝頭的花瓣,一片一片地在地上瑟瑟顫動。曉嵐睹物傷情,不由得灑下幾滴思戀悲憫的淚水。 回到室內,曉嵐提起筆來,寫下一首詩:《憶秋海棠》,告慰那仙逝已久的香魂。詩曰: 憔悴幽花劇可憐,斜陽院落晚秋天。 詞人老大風情減,猶對殘紅一悵然。 晚飯之後,一家人聚到客廳閒話。四嬸李氏、三嫂陳氏、夫人馬氏都在。這時的三嫂,也是五十多歲的半老徐娘了,不再會為"三嫂床上抱三哥"的話,與這位老小叔叔打個不休。 她看過曉嵐的《憶秋海棠》,蹙眉嗤目地哂笑起來:「老五,你的名聲越來越大,怎麼你這詩,做得越來越抽抽呢?」 「嫂子此言何意?」曉嵐不解地問。 「這'詞人老大風情減'一句,讀來不合情理。」 「於情理不合之處,請嫂子指教。」 「我看'詞人老大風情長'才是。」三嫂一本正經地說著,把陳氏、馬氏和曉嵐,都給逗樂了。她接著說道:「你都是兒孫滿堂的人了,還思戀著年輕時的情人兒,可謂寶刀不老、雄風猶勁啊!不然的話,怎麼會'猶對殘紅一悵然'呢?說老實話,你是不是想再納一房夫人呢?那要看我月芳妹子願不願意了。」陳氏這幾句話,把在場的人又逗得大笑起來。馬月芳臉上泛著紅暈,沖著丈夫一噘嘴,說聲:「老不長進!」然後「噗"地一聲笑出聲來。紀曉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咧著嘴含笑不語。 一月過後,陳氏、李氏要回獻縣崔爾莊。行前倆人商量,曉嵐雖然已經四十多歲,但正值壯年,身體強健,精力充沛,身邊少不得人服侍。又同馬夫人商量,在老家找個聰明伶俐的貧寒人家的女孩子,給曉嵐做個侍妾,好照顧他的起居飲食。 這時,紀曉嵐身邊有夫人馬月芳和她從家中帶來的媵妾倩梅。馬夫人生的長子汝佶,已在兩年前死去,留下了長孫樹庭。次子汝傳也是馬夫人生的,成年後做過江西九江府的通判,後來補江寧府同知。紀曉嵐的次女紀韻秋,也是馬夫人所生。倩梅生了三子汝似,成年後曾為廣東縣丞,四子汝億也是倩梅所生。三姨太郭彩符,在春天死了,他生的長女紀韻華。紀曉嵐的四姨太趙氏,是他住福建學政回京時納入家中,當他貶戍伊犁時,趙氏才二十二歲,沒有生過孩子。曉嵐想自己此去無歸期,叫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沒個兒女陪伴,唯恐她落得沒兒沒女,晚景淒涼,便給了她一些財物,將她送回娘家。曉嵐奉詔回京時,趙氏已改適他人。 馬夫人聽了李氏、陳氏的話,覺得也在情理,如有一位侍妾,陪伴在丈夫身邊,也免得他到外面尋花問柳,於是托李氏、陳氏費心物色,成就此事。 李氏、陳氏回到家鄉,就派人四處打聽,物色身材姣好,容貌端莊而又聰明活潑的女孩子。過了兩月,終於以五百兩的身價,在河間買到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兒。 這女孩兒姓沈,長得慧黠過人,面貌娟秀,尤其難得的是,她自己願意做富貴人家的媵妾。李氏親自看了這女孩兒,覺得雖然不如文鸞溫柔嫻雅,但比文鸞聰明伶俐、乖巧能言,很討人喜歡,認為挺合適曉嵐的,便派人護送她進京,拜見紀曉嵐夫婦。 紀曉嵐見了,看她不但長得俏麗端莊,而且神情朗澈,應對從容,不像貧苦人家的女兒,頗為滿意。曉嵐給她取了個名字,叫明軒,以寓"雖石似玉"的意思。問起家世,才知她的祖上原住蘇州,也是世代書香,到她祖父時家境中落,她父親因避仇離開蘇州,帶著妻子和兩個女兒,輾轉來到河間,以作小生意維持家用。沈明軒家中還有個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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