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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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亮,張某早早起身,到妹妹房中探望,早沒有了少婦的影子。再看妹妹,倦容滿面,如殘花敗柳。問起她時,臉上紅雲乍起,羞澀不語。再三追問,才知昨夜拉來的,哪是什麼少婦?而是社會秋歌隊中的男扮女妝的拉花。天還未明,就叫開門逃之夭夭了。 「張某不知羞恥,慨歎不如妹妹有福。」 錢大昕說完,紀曉嵐樂得難以名狀。 接著,盧文弨又講了一段劉某、於某的故事——劉某和於某,先後相隔一個月,各納一名侍妾,遂退出文社。 劉某納妾時,妾家索要的聘禮很輕,只是說,她母親很疼愛女兒,每月要十五天伴丈夫,十五天歸家陪伴母親。 劉某喜歡那小姬長得非常水靈,而且聘禮低廉,竟也曲意相從,娶回家中。 一月之後,於某在納妾時也遇到了同樣的要求。起初于某不肯,小姬卻舉出劉某為例,于某去向劉某詢問,果然如此,便也曲從而納之。 過月余,劉某、於某相見,劉某問起於某:「你家'阿嬌'歸家,是上半月,還是下半月?」於某答說:「下半月。」劉某似恍然大悟,急忙將於某叫到家中,進內室一看,兩人娶的是同一名女子。」曉嵐聽到這裡,超然一笑,說道:「文社之事,就由它去吧!即使文社不存,諸位同年同樣可互相往還,切磋學問,諸位意下如何?」錢大昕、盧文弨惋惜一陣,遂也打消了恢復文社的想法。 此後,錢、盧、紀等幾位摯友,依舊十分相合,詩詞唱和,往還不斷,直到他們晚年。 紀曉嵐任庶吉士滿期,擢為散館一等,授翰林院編修,此後更加受上司的賞識,連續幾年被舉薦充任鄉試的正考官或同考官,選拔了一批有作為有影響的人才,聲譽越來越好。 這期間不得不說的一件事,是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皇上五十聖壽,紀曉嵐壽聯一事,被後世傳為佳話。 這年八月,文武百官為恭賀乾隆五十萬壽,紛紛撰聯賦詩,頌揚天子。整個京城沸沸揚揚的,家家戶戶都貼上了「萬壽無疆"之類的門貼。 萬民慶壽的場面,乾隆看了非常高興,便叫幾位大臣伴駕,一一檢閱宮內上壽的詩、聯。走到經壇,看到一副對聯,氣象宏闊,設想奇偉,意境新穎而對仗工穩,與尋常對聯相比,確是獨闢蹊徑,迥然不同。聯語是:四萬里皇圖,伊古以來,從無一朝一統四萬里;五十年聖壽,自前以往,尚有九千九百五十年。 乾隆仔細琢磨起來,越看越想越高興。自大清入關、定都北京以後,逐步統一全國,版圖之大,歷史上從未有過:西起蔥嶺,北至薩彥嶺,東北到外興安嶺,東瀕大海,南達南海,西南抵帕米爾高原,縱橫均為四萬里,此聯頌揚清帝國強盛至極,實可稱妙語無雙。五十聖壽,再加上九千九百五十年,正是一萬歲啊,這樣敬祝萬歲,新意頓生,更覺意味深長。 乾隆聽說獻聯人正是紀曉嵐時,更是喜不勝收,當即傳旨行賞,並將紀曉嵐擢為京察一等,以道府記名。 這天紀曉嵐領到賞賜物品,合家歡樂,同僚及親友也前來祝賀,晚宴持續到深夜,賓客們才慢慢散去。賞賜的物品中,有一件繡花箭衣,繡工精美,世所罕見,試穿在身上,人人稱讚不迭。 眾人散去以後,紀曉嵐來到侍妾郭彩符房中,方要歇息,親家母王夫人來了。她聽說箭衣穿到身上分外好看,要親眼觀賞觀賞。 王夫人來到屋裡,要親家把箭衣穿上,她在燈光下圍著轉了幾圈,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看得非常仔細。 王夫人是紀曉嵐長子汝佶的岳母,從寶坻進京,來探望女兒,遇到這樣光輝榮耀的喜慶場面,自然高興異常。她一邊觀看繡衣,一邊不絕口地誇讚親家公的才幹。紀曉嵐心裡飄飄然,高興得得意忘形了。戲謔無常的毛病又犯了,笑嘻嘻地對王夫人說道:「多謝親家母誇獎,我這裡有一詩相贈。」 「什麼詩,你快說說!」王夫人更加高興。 紀曉嵐看房中只有他倆和侍妾彩符,便放心大膽地吟誦起來:今宵親母太多情,貪看繡衣繞膝行;看到夜深人靜後……郭彩符見他開王夫人的玩笑,怕他說出有失體面的話來,趕快攔住他的話,說道:「老爺說些啥話?」曉嵐見彩符阻攔 ,「噗哧"一笑,把原想說的一句咽了下去,順口吟道:「平平仄仄仄平平。」王夫人聽了,不知道有何蹊蹺,高高興興地回房歇息了。 郭彩符這時卻笑得喘不過起來了。撒嬌地用兩手捶著紀曉嵐的肩膀。紀曉嵐故意裝傻,問道:「你為何傻笑?」郭彩符也不示弱,雙目一瞪:「『平平仄仄仄平平',是啥意思?咯咯咯……」郭彩符話剛說完,又止不住笑出聲來。 「沒啥意思呀!一時語塞,順口吟來而已。」紀曉嵐一本正經地說著。 郭彩符把頭一歪,詰問道:「那你給王熙平的對聯,也沒啥意思啦?」這回紀曉嵐憋不住了 ,「嗤嗤嗤"地笑了起來。笑後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郭彩符這回是笑而不答了。 前不久,二十五歲的新科進士王熙平,大登科之後又小登科,在京中娶了一位侍郎的女兒。 大禮之日,賓客盈門,紀曉嵐也前往祝賀。但是,他送的一份禮物與眾不同,寫的一副對聯。對聯是: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還有一句橫批:平上去入。 這下可把人家難住了,誰也猜不透他的用意何在,討論了半天,終不得其中要領。 王熙平是位深思好學的俊才,早聽說紀學士才學超人,所以對他的賀聯不敢等閒視之,越是不明白,越要不停地琢磨,非要深刻領會方可罷休。直到入了洞房,新郎還在耿耿於懷。 夜深人靜後,他在燭光下面,拿著對聯看個不停,思來想去,還是打不開這個悶葫蘆。 新娘出身的書香門第,也通翰墨,見新郎癡癡地發愣,覺得十分奇怪,湊到跟前看來看去,也像墜到了五裡雲霧之內,弄不清其中的底細。 偏偏到了他們同享夫妻之樂時,新郎靈機一動,忽然大叫一聲:「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接著就哧哧地笑個不停。 新娘子先是吃了一驚,接著又被他笑糊塗了。想到此刻之中,心中甚不自在,終於按捺不住,問道:「你這是咋了?」 「我問你,紀學士的賀聯,寫得是什麼?」新郎說。 「好像是兩句對韻呀!」新娘答道。 「不。我說是連同橫批,這裡面講答什麼?」新娘在床上搖頭不解。 「那麼,我再念一遍,你就明白了。你可聽好。」 「噢。」新娘應了一聲,聽著他念。 「平!上去入(日),平平仄仄平平仄……」 「哎呀!羞死了……」新娘子恍然大悟,趕緊扯被角把臉遮了起來……前幾日,新娘子到紀府走動,和郭彩符一見如故,非常平合,悄悄地將此事告訴了彩符,彩符笑駡幾句,紅著臉陪罪道歉。 聽完彩符的講述,紀曉嵐更是得意。彩符止住笑聲,語重心長地勸告老爺:千萬收斂一下這個老病,尤其是官場上,老爺更要出言謹慎,自尊自重。 郭彩符說得句句在理,紀曉嵐頻頻點頭。沒想到這個小妾竟如此通達事理,簡直可以同夫人馬月芳不相上下了。於是更加喜歡這位只有二十六歲的如夫人。 郭彩符的話,對他觸動很深,使他久久不能入睡。幾年來陪伴在皇帝身邊,倒是極其榮耀,可他總是感到如履薄冰,常常不免膽顫心驚。現在蒙聖上恩寵,官運亨通,接連升遷。 可是常言伴君如伴虎,今後的前途如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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