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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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曉嵐隨著大隊人馬,逶迤行至牛欄山,這裡山嶺環抱,連綿不絕,青黛一色,宛如畫中美景,文武大臣們不由得駐足觀賞起來。在山路的一側,離他們不過幾十丈遠的地方,有一座馬神廟。青翠環秀,香煙繚繞,身處此地,儼然降臨仙境。 從正面望去,兩扇廟門一開一閉,上面的一句門聯看得很清楚,寫得是:左手牽來千里馬。 一位大臣站在紀曉嵐近處,看過對聯,向紀曉嵐說道:「紀大人,那門聯你可看到?」 「看到啦。」 「你猜下聯該為何語?」紀曉嵐略一思忖,語氣堅定地說 ,「下聯定是'前身終是九方皋。'」 「你敢斷定?」 「非此莫屬。」另外幾位大臣也贊同紀曉嵐的判斷。問話的大臣卻意存猶疑,說未必如是。於是幾人來了興致,一同走到廟前,驗證一下判斷的對誤。到門前一看,卻出乎紀曉嵐意料,另一扇門上寫的是:右手牽來千里駒。 一幫人又好氣又好笑,那位大臣笑道:「看來世上之事,不可妄下斷語,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時候啊!」紀曉嵐沒有猜對,觸動很深,上馬之後,仍想著剛才的情景。怎麼會是"右手牽來千里駒"呢?自己過於自信,在一幫老臣面前,未免太失體面了。 車馬行至古北口,山路狹窄,一時擁塞在隘口前,紀曉嵐隨人到客店中小憩。他見牆壁上寫有殘詩一首,已剝落過半,只有三句四句一聯,尚能分辯清楚:一水漲喧人語外,萬山青到馬蹄前。 紀曉嵐心上一喜,心想這兩句很好,簡直可以同古人的"雲中路繞巴山色,樹裡河流漢水聲"兩句相姣美,只可惜其他幾句分辯不出,又不清楚作者為誰。同來的人看了,也覺得兩句詩意境非凡。有人提意由曉嵐補上所缺句子,紀曉嵐這回不願輕舉妄動了,趕忙推辭:「使不得,使不得。」他自己想道,若非前次經歷了馬神廟聯一事,真說不定借著興濃,給它湊上幾句,果然如此,那就要出大笑話了。 整個夏天,曉嵐扈從皇帝在熱河行宮度過。每日裡他小心謹慎,恭恭敬敬,唯恐稍有不慎,忤怒聖上,牽連了自己的前程。閑來無事,便和同僚們各處轉轉,欣賞那碧波蕩漾、洲島錯落、亭榭掩映,宛似江南水鄉的湖區美景;綠草如茵、麋鹿成群的草原風光;峰巒起伏、溪流淙淙、松濤陣陣的山林秀色,給他趕走了往年難耐的酷熱和都市中嘈雜的喧鬧。但是,思念妻妾兒女的心情,與日俱增,有時感到日長如年,好不容易到了金菊盛開的季節,才離歸期不晚了,心中也稍稍有些安定。 這天他侍從皇帝出了離官,到野外觀賞山林秋色,滿山遍野,連綿不斷,簇簇野菊,嬌黃可愛。 乾隆興致盎然,漫山的美景觸發了情思,想出一句聯語,要和大臣們對對兒為戲,乾隆吟道:「塞外黃花,似金釘釘地;"大臣們聽完,都積極思考起來。幾位大臣奏上對句,乾隆都不太滿意。人們不約而同地注視紀曉嵐。以往逢此情況,都是他獨佔風流,今天沉思不語,不知為何。 幾日來紀曉嵐思念妻兒,情緒不振,今日不願搶先說話。 再說他看皇上的出句兒,兩個"釘"字連用,讀音不同,意也有別,對上此聯,絕非易事,況且,以往總是跑在前頭,不免招人嫉妒,今日等群臣對過之後,他再講話,拿定主意,他靜靜地等著。 沒有皇上滿意的對句,大臣們急得皺眉搔首,乾隆看看後面的紀曉嵐,朗聲說道:「紀愛卿,為何緘口不語?」皇上指名點將,他不能不回答了,便向皇上奏道:「微臣想出一句,雖然可同聖上的一句屬成一聯,但同聖上一句相比,遜色許多。」 「你且說來,朕倒要聽聽。」乾隆看出他在賣關子。 「為臣對的是,'京中白塔,如玉鑽鑽天'。」在場的人聽了,立刻叫好。上下兩聯,對仗工整,渾然天成,讀來更是抑揚頓挫,鏗鏘有致,確實高人一籌。 乾隆點頭贊成,但沒有開口說話,炯炯有神的雙目,在曉嵐身上看來看去。大臣們不知聖上何意,住口等待皇上說話。紀曉嵐見乾隆神態非同以往,心中忐忑不安。 皇上聲音平和,語氣關切地說:「紀愛卿,你面有猶疑之色,必有心事在懷。朕來替你猜猜,你看如何"? 「陛下請猜。」紀曉嵐心中憂懼。 「朕出'塞外'一言,你對'京中'一語,依朕看來,你定是——'口十心思,思父、思母、思妻子。'」 「啊?」紀曉嵐暗吃一驚。皇上看透了自己的思想。但聽語氣,又沒有責怪之意,噢,明白了,皇上又給他出了一個上聯,等他來對呢。對上這個聯,在紀曉嵐來說,是很容易的,但他為使乾隆高興,立刻跪在了地上,低頭奏道:「聖心明鑒,臣確有心事。連夜來輾轉反側,未曾安眠。 如蒙陛下恩准,微臣早日還京省親,紀昀恭謝聖上隆恩。為臣是——'寸身言謝,謝天,謝地,謝君王!'恭祝吾皇萬歲,萬萬歲!」幾句話說得十分得體,又巧妙地回答了下聯,乾隆聽得歡喜,當即說道:「離家日久,思念妻兒,本是人之常情。朕准你提前回京,回家省親去吧!」這樣,曉嵐叩謝皇帝以後,提前月餘,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紀曉嵐一回到北京,那些文友們便聞訊找上門來,圍著他問這問那。曉嵐撥弄簧舌,把四面雲山、梨花伴月、北枕雙峰等行宮景物,描繪得淋漓盡致,鏡湖泛舟、澄湖賞月、梨樹峪觀花諸多經歷,更講得讓人豔羨不已。 錢大昕聽完講述,漫不經心,興味索然地歎了一口氣,面目間流露憂鬱的神色。紀曉嵐問道:「何事使你哀聲歎氣?」 「說來話長……」錢大昕打開話匣子,一古腦把要說的話全倒了出來。 原來,自從去年劉墉受父親牽連,身陷囹圄,文社的活動便由紀曉嵐主持。自從紀曉嵐去了熱河,這文社便群龍無首。失去了往日的生趣,漸漸地,參加聚會的少了下來。錢大昕、盧文弨等人盡力維持,但仍無濟於事,昔日一個個朝逢勃的青年,如今頹唐沮喪,有人熱衷於尋仙訪道,有人迷戀於妓館酒樓,有的奔波於投機鑽營,有的則肆意狂歡、醉生夢死。看到此種境況,錢盧等人悵惋不已。 錢大昕一本正經地說:「有幾位朋友,本來很有前途,這期間卻鬧出許多荒唐事體,一時傳遍京城。」 「那位張某很可笑,常出入於戲館。一天夜裡,他從戲館出來,在街上遇見一位少婦。借著皎潔的月光,看那少婦生得妍麗姣美。 「張某見她在路口徘徊,好像在等什麼人。張某若無其事地走到她近旁,感到衣香撩人,髻影撥心,楚楚可愛,他以為她是走散了伴侶的游女,便上前挑逗。少婦只是笑而不答。 又問她姓氏住處,還是笑而不語。他便懷疑是和情郎密約幽會,意中人尚未來到。 「張某心懷不軌,約那少婦到家中小憩。少婦辭謝不肯同行,張某便上前拉住少婦的胳膊,強拉硬扯地,把她拉到了自己家裡。吩咐僕人擺下酒宴,讓妹妹同那少婦聯袂共飲。 「開始少婦十分靦腆,幾杯過後,少婦紅光滿面,媚態橫生,與張妹互有調謔,竟然和相交已久的熟人一樣,張某和妹妹交替勸酬,少婦漸漸地露出醉意。 「張某高興得有些發狂了,他把她留住在家中。奈于妻子之面,當夜不敢同宿一室,只好由妹妹陪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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