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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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聽了,齊聲叫好。 這時,錢大昕說道:「敝人也有一聯,雖不如紀年兄之聯工巧,但做為剃頭店的門聯來用,卻也使得。」此聯便是:不教白髮催人老,更喜春風滿面生。 大家也很欣賞這副聯語,便要劉墉一併寫出。紀曉嵐看了,猛然間又想出一聯,吟誦給眾人:到來盡是彈冠客,此去應無搔首人。 在座的人啞然失笑,劉墉把筆停下來說道:「這下可好,都讓曉嵐兄給剃成了禿和尚!」大家都佩服紀曉嵐出語巧妙,趣味橫生。這幾副趣聯傳講開來。翰林院的學士們也紛紛來和紀曉嵐酬唱,一時傳為佳語。 這年冬天,正逢紀曉嵐在南書房當值,一位太監總管走進來。他聽人談論新科翰林、河間府的紀才子,便走到紀曉嵐身邊,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來,看他身材魁偉,英俊漂亮,不像人們傳講得詼諧滑稽的樣子。但看他身上穿著皮袍,手裡卻拿著一把摺扇,這是當時文人的一種雅好,不少風流學士都是這樣,本來不足為奇,但大冬天的,這手裡的扇子沒有實際意義,想來也確有些好笑,便向前沖紀曉嵐笑一笑,操著南方口音說:「小翰林,穿冬衣,持夏扇,一部春秋曾談否?」紀曉嵐聽了總管的話,看看自己的裝束打扮,也覺得有些滑稽,怪不得老總管同自己開玩笑。但他慣於戲謔別人,哪裡肯讓別人耍笑?正要找茬兒回敬一下,忽然明白這老太監是給自己出了一聯,裡面嵌了春、夏、秋、冬四季之名,心想這老傢伙肚子裡,還有點兒墨水,好,看我怎麼回敬你!想到這裡,站起來作揖施禮,笑著說道:「老總管,生南方,來北地,那個東西還在麼?!」南書房裡立刻爆出一陣轟堂大笑。人們看著老太監,肚子都笑疼了。老太監這時哭笑不得,十分難堪,苦笑著指點幾下紀曉嵐,口中卻沒有說出什麼話來,落了個自討沒趣,悻悻而去。房中的幾個人議論說,這副對得真是太妙了。 這事在宮中一傳,可惹下了那一幫太監了。太監們都喜歡他博學多才,笑料兒無窮,每次碰到他,都纏著不放,不是出對聯讓他對,就是讓他說笑話。 那天紀曉嵐正忙著起草文稿,兩個太監進來找他,說有個對聯找他對,紀曉嵐又氣又樂,心想,你們也不分個場合! 口中說道:「我正忙著,等吃飯時再對吧!」 兩個太監纏著不走,紀曉嵐便說:「快說吧,什麼對聯?」 「榜上三元解、會、狀,」 太監念出了上聯。紀曉嵐看看他倆,一本正經地說:「這有何難,對句有了:「人間四季夏、冬、秋。」說完,扭過頭去又忙起自己的事來。 另一個太監問道:「你既然說'四季',怎麼沒有春呢?」 紀曉嵐笑嘻嘻地說:「請吧!請吧!你們回去想想。」 兩個太監站著不走,紀曉嵐沖他們擠眼說道:「為何沒有春,你們心裡最清楚呀!」兩個太監恍然大悟,禁不住笑起來,紅著臉走了,同房當值的文人們,仍然"嗤嗤嗤"地笑個不停……紀曉嵐鬧的笑話越來越多,很快便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親友們為他的戲謔無常很擔心,唯恐他說話傷人,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便都勸誡他要謹慎從事,在宮中說話不可造次,尤其是馬氏夫人,常將勸他的話掛在嘴邊,紀曉嵐聽著在理,便設法擺脫太監們的糾纏。 可是那天剛進宮門,就被太監攔住了,非要他講個笑話再走。 紀曉嵐急忙推辭:「不可,不可。今天我有急事,耽擱不得!」三個太監圍著他不依不饒。一個說道:「你別耍滑!總說有事來推脫,好久沒聽你的笑話啦。這次不把我們幾個說笑了,你就別想走!」紀曉嵐見不講不行了,就說道:「我講我講。有一對夫婦,生了三個兒……」說到這裡,他把話停下來,一聲不響盯著太監們。 太監急於知道下文,急著問道:「三個兒怎麼樣?」 「三個兒,下邊呢?」 「下邊還有什麼?」 紀曉嵐一本正經說道:「下邊什麼也沒有!」 太監們哪裡肯依他,便催促說:「這哪能叫笑話兒!沒把人說笑,你接著往下講!」 「下邊沒有了不行,不放你走!」 「下邊怎麼沒有了?」紀曉嵐微微一笑,口中說道:「下邊就是沒有了,你們自己摸摸……」說著拱手告辭。 「啊?……」 太監們一楞,繼而明白過來,是紀才子又把他們耍笑了。 待要拉住他,他已經匆匆遠去。 春節到來,人們都知道紀翰林善於題聯,一時間上門求寫春聯的人絡繹不絕,使他真有些應接不暇。不過他也真有辦法,無論誰來,上聯都用唐代高適的一句詩:聖代即今多雨露;下聯也集唐詩中的句子做對,而且大多切合請托者的身份時況,很受請托者的喜愛。 一開始,他這種辦法,並沒有引起人們的多大注意。可是一連幾天過去,手不停揮地打發走了上百個請托者,上聯總是那句"聖代即今多雨露",下聯卻絕無重複的句子,翰林院學士們覺得十分驚奇,禁不住拍案叫絕:這河間才子紀曉嵐,究竟會背多少首唐詩啊?! 恰好,有位前任侍郎,不久前被貶去官職,受命到翰林院行走。他看紀曉嵐給人的春聯,無一例外地用這句上聯來頌揚皇帝聖明有道,對臣民寬厚仁慈,施恩澤,便有意要為難他一下,也來向紀曉嵐求寫春聯。 紀曉嵐見侍郎也來求聯,很是高興,口中寒暄著,隨手提筆寫出了上聯:聖代即今多雨露;那位侍郎看了,微微笑道:「敝人新由卿二,貶到翰林院行走。」紀曉嵐一聽,忍不住嘴角一翹,心裡話,這回有點不好辦了,看來侍郎是有意開我的玩笑!這侍郎所說的卿二,就是侍郎的別稱,因為六部尚書為正卿,各部侍郎的地位僅次於尚書,所以又稱做卿二。這位侍郎被貶回翰林院行走,只是來這裡協助工作,並不是專住官員,一下就是連降了數級,跟"聖代即今多雨露"一句,完全是兩碼事,但上聯已經寫出來,又不好不用。 紀曉嵐抬頭看看身邊的同僚,他們眼睛含著笑意,分明是要看看他這次如何寫就下聯。 紀曉嵐略一思索,有啦!抬頭向侍郎笑道:「大人來得正好,有一唐人詩句,只有給您用才最合適!」說完笑盈盈地提起筆來。同僚趕緊湊到他身邊觀看,只見他寫道:「謫居猶得住蓬萊。」這句下聯,化用的是唐代元稹的詩句,他那首《以州宅誇於樂府》中有這樣兩句:「我是玉皇香案吏,謫居猶得住蓬萊。」紀曉嵐把翰林院比作蓬萊仙境,給侍郎用上了這樣一句,說他雖然被貶,卻因禍得福,到底還是歸於"聖代即今多雨露"啊! 侍郎看了,佩服得直點頭。同僚們也稱讚起來,說他真不愧為才子。人們又一次被他的博學卓識折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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