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一八


  由此而後,劉統勳對紀曉嵐的愛護有加,更是悉心教誨,使之受益匪淺。後來,紀曉嵐因為洩露查鹽機密,而充軍烏魯木齊,也是由劉統勳保薦他當《四庫全書》總纂,他才被詔還京城。

  紀曉嵐得中解元,好像暗淡的書齋生活,打開了一扇窗子,照進了一片光亮,幽暗日子結束了,又恢復三年前的光彩。還有一件讓他高興的事,他的長子降生了,取名紀汝佶。

  小汝佶的到來,使他嘗到了做父親的歡樂。妻子馬月芳對丈夫體貼入微,讓丈夫將倩梅正式納為妾室,以照顧他的起居。

  也就在這個時候,紀曉嵐反倒更加思念文鸞,竟至輾轉反側,夜不成寐,白日裡倦溫詩書,失魂落魄。

  侍妾倩梅見到反常的樣子,猜想他有什麼事藏在心裡。問他有什麼心事,他卻搖頭不語,讓倩梅急得沒辦法,最後只好搬出夫人月芳,兩人硬要他說出個究竟,他這才將埋在心底已久的話,說了出來。

  當初離開獻縣崔爾莊,遷居京城的時候,紀曉嵐就想把文鸞一同帶來,可是四嬸李氏有些不願意,她是看他剛結婚不久,又是少年夫妻,天天享受著無盡的恩愛,還有陪嫁丫環服侍,那是當然的媵妾,紀曉嵐對她也很滿意,再搭上個年輕貌美、趣味無窮的文鸞,豈不讓他耽於床第的歡娛,而毀掉了錦繡的前程。李氏好言相勸,句句在理,紀曉嵐也無可強求,心想這煮熟的鴨子,怎麼也飛不了的,晚個一年半載,再來商議此事不遲,遂同意嬸母的好意,讓文鸞再在家中住上一段時間,以後來接她。

  他把這個主意,告訴了文鸞。文鸞痛苦非常,不能自持地俯在他的懷裡,嗚咽起來,哭得紀曉嵐的心裡酸楚難忍。但他還是遵從了嬸母的意見,軟言細語地安慰文鸞,等他鄉試中舉,一定來接她,自信時間頂多只有一年,這個願望很快就會實現。文鸞無奈,只好送別了情人,依依怨怨地苦等苦挨。沒想到那年鄉試,紀曉嵐名落孫山,痛苦之下,沒有心思再納妾室,這樣又過了三年,一直沒有回去接納文鸞,現在中瞭解元,許下的諾言該實現了,但身邊的夫人和倩梅,對他百依百順,恩愛無比,他一時又覺得難於啟齒,要不是她倆追問究竟,還不知他會在肚子裡悶多久。

  聽完紀曉嵐所說的情由,馬月芳心中難於平靜,想著丈夫對自己沒有不滿意的時候,儘管有了倩梅陪他夜宿,他也是不出三日五日,定去自己房中,共敘夫妻之樂。兩人恩愛有加,情深意濃,可他仍舊對一個婢女情深如海,經久莫忘,有這樣一位多情的丈夫,雖然有時心裡酸溜溜地,但也是十分欣慰,便欣然答應,打發人回獻縣去,將文鸞接進京來。

  不料,去的人很快就回來了,說文鸞姑娘早已經死了,這突然的消息,使紀曉嵐心中忍不住一陣陣作痛。細究其中情由,原來是在他三年前鄉試未果,文鸞賣身紀府的期限已滿。

  雖然她願意留在紀府,但也不再是奴婢的身份,嬸母李安人有意成全,便為她置辦衣裳簪環,即將打發人送她進京。不料文鸞的父親來到崔爾莊,向紀家索要一千兩紋銀的身價。這下把李安人氣壞了,心想買下一個婢女頂多花上三百五百,現在與你家作親戚,豈有索要身價之理。即使你不說要錢,那納為妾室之後,侄兒還能虧待了你?一千兩紋銀也不算太多,但給了豈不招來別人的譏笑,一氣之下讓他把女兒帶回家中,納妾之事就這樣僵持下來。文鸞隨父親回到家中,痛苦難忍,竟然一病不起,不久便抑鬱而死。為了讓曉嵐安心讀書,李安人不讓人告訴曉嵐,免得他為文鸞傷心,直到鄉試中舉,回家去接文鸞時,才讓人告訴這其中的原委。

  文鸞死去,事出意外,煮熟的鴨子又飛了,紀曉嵐悵然良久,痛苦地思念使他無可奈何。想起文鸞說過的命由天定的話,覺得似乎有些道理,但又似乎全然無理。這樣一朵美麗的花,豈不是被毀在了人的手裡?雁過長空,影沉秋水,一場難以克制的期盼,竟早已成為泡影,但幼時與文鸞嬉戲的場面,永遠保留在他的記憶裡,文鸞那俏麗的身影,銅鈴般的笑聲,深深地鐫刻在紀曉嵐的心中,每逢看到海棠花,他的思念之情,便油然而生……這年春節過後,紀曉嵐正準備參加本科會試之時,家鄉傳來生母張夫人病重的消息,立刻使紀曉嵐心神難定,如坐針氈,急忙回家探望,在病榻前守護半年,母親終於命歸黃泉。臨終前,張夫人叮囑兒子奮力進取,光耀門庭。

  錯過了這科會試,紀曉嵐並未覺得多麼惋惜,使他心神不寧的,是他這些年忙於追求功名,埋身在書海之中,未能照顧母親。成家之後,移居京城,沒把母親接來同住,未能先盡孝道,心中尤為痛惜。於是在張夫人的喪事過後,同妻兒一起留在家中,按當時規矩,為母親守喪三年。

  這段時間,紀曉嵐無限悵惘,錯過了本科會試,下科也不能參考,因為居喪未滿,要等六年後的甲戌科才能參加大比,雖說是太平盛世,但誰知道六年之後會有什麼世事變化?

  光陰不可虛度,他於是開始了考據學的研究。

  閒暇之時,他也常給紀氏子弟講解經文,教他們賦詩填詞,這下可把族人們高興極了,誰家能請到一名解元當先生呢,僅此一事足使崔爾莊的紀姓自豪十分。那些讀書的孩子,更是喜歡紀曉嵐,只要是紀曉嵐的空閑時間,就有一幫孩子圍著他問這問那。

  一次,他的兩個族侄,竹汀和秀山,到村南的廟旁玩耍,淘氣地爬到樹上,折斷了不少枝杈,拿在手裡揮舞不停。廟裡的老和尚看到了,便出廟來勸阻,問明是紀家的子弟,也不好過於責備,便對兩個小孩說:「你們紀家是詩禮之家,個個能詩能文,兩位公子可曾學過?」

  「學是學了,只是做不好!」

  「那我出個聯,你倆對對,怎麼樣?」竹廷秀山很感興趣,便請師傅說出來試試。

  老和尚說出了上聯:「二猿伐樹,看小猴子如何下鋸?」

  竹廷秀山聽出是老和尚轉著彎地罵人,都想立刻回敬他。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對不出下聯。老和尚笑咪咪地說:「快回家讀書去吧,你們的學問還差得遠呢,阿彌陀佛。」說完老和尚轉身走了。

  竹廷秀山回到家裡,心裡很不舒服,覺得讓老和尚戲弄了,胸中窩火。兩個小調皮便找到紀曉嵐家,請他指教一下。

  紀曉嵐正在家中讀書,聽完他倆的講述,就教訓其他倆,責備侄子不懂事,不該損壞樹木,兩個侄子認了錯,卻纏著不走,非要叔叔說出下聯不可,紀曉嵐便笑道:「你們可以這樣對他:'一馬犁田,瞧老畜生怎樣出蹄!'"竹廷秀山得意非常。他倆趕忙寫在紙上,拿著跑到村外,到廟裡送給老和尚。

  老和尚看了,也不生氣,問道:「這是兩位公子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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