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一二


  紀曉嵐答道:「幼年時曾來景城,但只是望街頭繁華景象,對古跡軼聞,並未留意,這次來正為此事。」馮先生非常高興,忙說:「好,好,今日不忙,我陪你同去。」紀曉嵐和馮先生,一同來到離景城不遠的相國莊,這裡是歷史有名人物馮道的故里,因馮道身任相國而得名。馮道,是五代時瀛州景城人,字可道,自號長樂老,後唐後晉時,歷任宰相;契丹滅後晉,他又投附契丹,任太傅;後漢時,他又任太師;後周時,又任太師、中書令。因他先後事五朝十君,後人常說他為人氣節不足,傲骨太少。

  馮先生是馮氏後裔,紀曉嵐不好當著馮先生的面評論馮道,便說:「馮相國之前,國中之書,私家鐫刻,官家印書,實為馮相國所倡,功在當世,澤被後人,沿用至今,功不可沒。」

  「賢侄評論精當,卓然不群,令人欽佩之至。」馮、紀二人圍著景城轉了一周。原想查考劉炫故跡,傳說紛紛,莫衷一是,只好作罷。劉炫,字光伯,隋朝河間景城人,著名的經學大師。《周禮》、《禮記》、《毛詩》、《尚書》、《左傳》、《論語》、《孝經》、《公羊》,以及孔鄭王何等注共12家,都能吟誦,並堪講授,是中國歷史上的奇才。

  紀曉嵐隨馮先生回到書鋪,馮先生道:「公子今日此來,當留詩一首,以作紀念。」紀曉嵐略加思索道:「好,請世伯指教。」於是提筆寫下一首題作《過景城憶劉光伯》的詩:

  古宅今何在?遺書亦盡亡;
  誰知馮道裡,曾似鄭公鄉。
  三傳分堅壘,諸儒各瓣香;
  多君真壯士,敢議杜當陽。

  詩幅寫出,書面勻稱,清秀自然。馮先生先品味詩意,端詳字體,看個不夠,嘴裡還連連叫好……眨眼間,半年過去了,紀曉嵐走訪了周圍的很多古跡,結交了一些名流,大開了眼界,增長了學問,最使他高興的是半年來,文鸞的詩文學得很快,文鸞到紀家後,四夫人李氏很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丫頭,閑來無事,便教她一些詩文,文鸞很是用功,幾年下來已粗通文墨。紀曉嵐回來後,她的進步更快了。曉嵐常把一些詩文抄給文鸞,讓她誦讀。四夫人看在眼裡,倒也高興,心想將來文鸞給曉嵐這位才子當侍妾,能詩善文倒也應該,所以有時也對文鸞加以點化。文鸞聰明異常,一學就會,紀曉嵐也十分感激嬸母李氏,常說將來要報答嬸母。

  這天晚飯後,紀曉嵐打發書童稟報嬸母,要文鸞給昀少爺去剝栗子。紀曉嵐有個異乎常人的特點,從小不喜歡吃米麵食品,生活中以肉食為主,每天吃上二三斤精肉,再吃些各類瓜果。晚上讀書、寫字,累了就剝些花生瓜籽,吃上幾口瓜果桃李。前些天,從京西拉來幾車板栗,紀曉嵐每天晚上要吃半斤左右,書童一人忙不過來,常叫文鸞來侍侯。

  文鸞笑盈盈地來到曉嵐書房。

  紀曉嵐伸手去拉文鸞,文鸞閃在一旁,正色道:「昀少爺,這樣不可以的,我們有言在先。你若不放尊重些,我就不再來了!」紀曉嵐一指椅子:「我是要你坐在椅子上,豈能說不尊重?」文鸞向曉嵐嫣然一笑,坐在椅子上。

  曉嵐見文鸞白皙紅潤的臉蛋,在燭光中更顯得嫵媚嬌柔,像一朵綻開的海棠,便說道:「剛才想出一句上聯,你來對對。」文鸞雙眸一閃怯生生地說:「我來試試,若是對得不好,少爺可不要見笑啊!」曉嵐笑道:「我出的上聯是'海棠',「文鸞知道曉嵐又轉著彎兒地誇讚自己,心中很高興。她雖然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子,但出身在貧寒之家,對名花異草知道得甚少,加上過去不識字,只是到了紀家之後才學的。

  底子本來就不厚實,對於對對兒這門文人的遊戲,也是跟著李氏夫人和紀曉嵐學了點什麼"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對海,木對花,鳳凰對烏鴉……」之類的"對韻",聽到"海棠"二字,便"山山……山藥!」二字脫口而出,山藥就是紅薯,她對這種食物太熟悉了。說出口後,她又感到這是和少爺開玩笑,不由笑了。紀曉嵐看她對得巧妙風趣,也和文鸞一起咯咯地笑了起來。

  隨後,曉嵐又在前面加了一個字,說:「嫩海棠!」對上頭一句,文鸞膽子大多了,便柳腰一扭,用手一指紀曉嵐:「老山藥!」紀曉嵐一手把文鸞拉到胸前,一手去撫摸文鸞的雲鬢,再加上兩個字說:「帶葉嫩海棠!」文鸞機靈地按住曉嵐雙手,閃在一旁說道:「公子不許這樣,再不莊重些我就生氣了。」紀曉嵐雙手一拱:「姑娘息怒!接著往下對!」文鸞未曾開口,先"噗哧"一下笑出聲來:「連毛老山藥!」

  曉嵐又在前邊加了兩個字說:「一枝帶葉嫩海棠!」文鸞也加上兩個字:「半截連毛老山藥!」兩人笑得前仰後合,曉嵐讓文鸞坐在書案前的椅子上,自己坐在一側,看一看文鸞鬢面的釵箍,笑嘻嘻地說:「鬢邊斜插一枝帶葉嫩海棠!」文鸞一時想不出把這半截連毛老山藥放在何處才好,兩隻秀目眨個不停。紀曉嵐站在文鸞身後去垂她的肩膀,嘴裡催著:「快、快、快……」文鸞連忙站起身向後退去,看到紀曉嵐腰間的玉佩,連說:「有了!有了!」隨即用手一指紀曉嵐的腰部:「腰間懸掛半截連毛老山藥!」此話一出,兩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來,文鸞倚在桌子上,曉嵐扶在椅背上,笑聲好久才停歇下來。

  紀曉嵐站穩後,一股愛憐的情愫在他胸中激蕩起來,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拉住文鸞的手,半玩笑半正經地盯著文鸞的眼睛,嘻皮笑臉地說:「我愛你鬢邊斜插一枝帶葉嫩海棠!」文鸞瞪紀曉嵐一眼,小嘴一撅,嬌羞地說:「你又來了,我不理你了!」紀曉嵐乖巧地向後一站:「我是給姑娘出的上聯,你快快對出來吧!」文鸞把頭微微側擺,嫣然一笑:「我怕你腰間懸掛半截連毛老山藥!」兩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紀曉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文鸞的眼裡都笑出眼淚來了。

  剛剛止住笑聲,文鸞模仿男子的動作,向曉嵐施一禮:「失敬失敬!」曉嵐卻模仿女人拜拜萬福,口中念道:「無妨無妨。」一陣開心的歡笑剛剛開始,書房外傳來叫門聲,曉嵐和文鸞趕忙收斂笑容。文鸞開門後,書童進來報道:「少爺,四老爺打發人來叫少爺去府上有事商量!」紀曉嵐叫書童打上燈籠引路,他和文鸞在後面跟隨去見紀容端。紀容端的住所已不是舊宅,經過三年前的修建,大院分前後兩進,配有東西廂房。深宅大院,氣勢不凡。遠遠看到容端院落的大門口,燈籠高懸,照得火紅一片。沿石階而上,穿過門樓,進入前院。前院寬闊,花影扶疏,晚秋的風吹來,花木枝條颯颯作響,如鳴笙笳。

  來到後院,紀曉嵐拜見了紀容端。

  紀容端已五十多歲,面色紅潤,髯黑如墨,目光炯炯,精神矍鑠。紀容端問起紀曉嵐的讀書情況,紀曉嵐一一回明。紀容端點點頭,表示滿意。接下來紀容端說道:「侄兒,明春將參加童生試,應用功讀書,不可耽於嬉戲。」

  「孩兒謹遵叔叔教誨,不敢稍有怠慢。」紀曉嵐畢恭畢敬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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