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這事讓紀曉嵐知道了,他要施祥打發人在坑子邊上楔了一隻二尺來高的木橛,這下方便多了,先生解手時,用手拉著木橛,既穩當又方便,站起時稍一用力,即可站穩。

  這天出事,是因為有人將木橛鋸斷多半,先生哪裡知道?

  他到廁所後,動作複如往常,根本沒有留意。站起時用力一拉,「哢嚓」一聲木橛斷了,先生隨之掉進了屎坑……為查明此事,一怒之下,挨個地拷問,但仍沒有查出個究竟,這會兒還在為這事兒生氣。

  慧靜聽他說完,略一思索,就哈哈大笑起來。施先生以為笑他當時的窘態,更覺得不好意思。

  慧靜說:「你問過那個紀曉嵐沒有?」

  「沒有,就他一人沒有挨打。」

  「先生錯矣!據老衲看來,這位五公子天資狡黠,這類事件只有他才會幹得出來。」施先生將信將疑,說道:「紀曉嵐是個聽話的孩子,平時功課很好,乖巧伶俐。木橛既是他讓人豎的,又豈有削斷之理?」慧靜又笑了起來:「哈哈哈,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想古人說,'解鈴還得系鈴人',是很有道理的。」施先生如夢方醒,送走了慧靜,便將紀曉嵐喚到他的住室,詢問起木橛被鋸的事來。

  紀曉嵐在先生面前垂手而立,默不作聲,兩眼卻不斷地偷偷看著先生,見先生今天和顏悅色,對自己和氣如初,一時激動起來,向先生施禮過後,如實招供出來,懇請先生恕罪。

  施先生看他畢恭畢敬地樣子,覺得這孩子打不得,一旦惹他記恨自己,說不定還會生出什麼壞主意,便心平氣和地訓斥幾句了事。可是這比打他幾下還難受,使他的負疚之感,一直在多年之後仍然沒有卸去。

  幾天過後,紀曉嵐的父親紀容舒,卸去雲南姚安軍民府知府的職務,回到家中省親。原來他已被調至京城,在戶部任職了。

  紀容舒一直惦記著紀曉嵐的功課,向夫人和家人仔細詢問,當他聽說他在塾館算計先生的事後,不由得為孩子擔心起來,心想這孩子若不嚴加管教,恐怕將來沒有什麼造就。反復和張夫人商量以後,拿定主意將紀曉嵐帶到北京,讓他在自己身邊,便於今後管教。

  紀曉嵐聽說父親要將帶他到京城裡去,心中非常高興。只是臨近啟程的日子,覺得對家鄉留戀起來,三嬸、四嬸,以及那幫天天一起讀書的夥伴,都讓他難以忘卻,尤其是捨不得和文鸞分離。想來想去,給文鸞送去了一個他心愛的瑪瑙扇墜,給她留做紀念。

  一個寒冷的早晨,從崔爾莊抬出了幾頂軟轎,後面跟著一串馬車,滿載著行囊物品,走上了北去的官道。就這樣,紀曉嵐在他12歲的時候,跟隨父親、母親同哥哥、妹妹一塊兒,來到了北京,等他回家鄉參加鄉試,已是五六年以後的事了。

  三、風流少年

  乾隆五年(1740年)的一個秋日,天高雲淡,金風送爽。

  17歲的紀曉嵐,在離別家鄉五年之後,躊躇滿志地回到了故里。五年前那個聰穎調皮的頑童,已經長成了英俊韻秀的青年,白皙的臉龐上,洋溢著青春的平息,挺闊的鼻樑,更為他增添了幾分英氣。

  紀曉嵐拜見了幾房長輩之後,來到三哥紀暉房裡看望了三嫂陳氏,陳氏幾年不見,更加豐潤了,細白的臉上,泛著柔潤的光彩。在曉嵐眼裡,三嫂簡直像一隻熟透了的桃子。身材也比以前高出許多,亭亭玉立,嫵媚動人,走起路來嫋嫋婷婷,只不過兩隻腳略長一點。

  寒暄過後,分賓主落座,三嫂讓婢女拿來幾樣新鮮果品。

  三嫂笑著說:「昀弟小時候就愛吃水果,前幾日接到你從京城捎回來的書信後,你三哥特地打發人進城買回許多。」曉嵐有一個嗜好,特別愛吃幹鮮果品,各類果品一年四季不斷。誰知無獨有偶,三嫂陳氏也有此好,所以紀曉嵐常到三嫂屋裡走動,這也是一個原因。有什麼從外地捎來的新奇異樣的東西,陳氏總是吩咐僕人,留出些來,等著昀少爺享用。叔嫂倆說完兩地情況後,三嫂又誇讚道:「幾年不見,五弟已長成大人了,比以前也穩重許多,五弟這些時讀些什麼書?」紀曉嵐回道:「這幾載多為準備科試,主要研習了八股文、試帖詩、經論、律賦,諸子之書倒讀了不少。」三嫂又想起紀曉嵐小時候淘氣的樣子,對曉嵐說:「昀弟早時讀詩不離口,到嫂嫂房中總要背上幾首,如今滿腹文章,倘有妙文,定要抄給三嫂誦讀。」紀曉嵐回道:「詩書讀得不少,但並不見如何長進。今日前來拜見嫂嫂,卻無新作贈酬,只好借前人一詩。」嫂嫂聽說有詩相贈,趕忙催促道:「快請賢弟誦來。」紀曉嵐看一眼三嫂露在裙擺外面的腳尖,道:

  銀鈴叮噹響,夫人出後堂。
  金蓮整三寸,——橫量!

  三嫂臉上頓起紅霞,咯咯笑道:「快羞死人了。五弟積習難改,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紀,保不住哪家小姐的五寸金蓮被你選中呢?!」紀曉嵐見時間不早,便起身告辭。

  從紀暉家出來,紀曉嵐又踅回四叔容端家。他心裡想著文鸞,剛才去時恰逢文鸞不在房內,不知文鸞如今是什麼模樣。

  紀曉嵐剛到門口,見一少女正在院內,楊柳細腰,著一件藕荷色繡花裙,粉紅的臉蛋,細彎的柳眉,一雙俏目,宛若秋水。那少女見門外走來一位俊美書生,英姿勃發,不由得一楞神。

  「你是文鸞!」他忍不住先叫出聲來。

  「昀少爺。」文鸞翩然行至近前,兩泓水汪汪的眼波一閃,笑靨上陷進兩個美麗的酒窩,朱唇微啟,露出幾顆潔白的皓齒。

  曉嵐樂得怦然心動,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心裡的話卻一時全忘了,這是曉嵐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有這樣的感覺。

  文鸞矜持地站在紀曉嵐跟前:「昀少爺……快請屋裡坐。」

  文鸞本是讓紀曉嵐到四夫人屋裡,誰知紀曉嵐卻走向文鸞住的屋子。

  「我已經拜見過四夫人了,剛才沒有見到你,特意回來看看。」

  「多謝少爺惦記我們這些做奴才的。」

  「文鸞,我可沒有拿你做下人看待,在我心裡,你始終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妹妹。」文鸞眼裡閃著晶瑩的淚花。紀曉嵐接著說:「每次家中有人進京,我都向他們問起你的情況,這些年我是一直在想著你。」文鸞何曾忘記過紀公子,只是不好說出口。公子臨行前送給她的瑪瑙扇墜,她一直帶在身上,每逢想起公子,就偷偷地取出來撫摸,或把它貼在臉上。後來,文鸞乾脆把它掛在脖子上,讓它緊貼著自己的胸膛。一次,為了這個扇墜,還讓文鸞虛驚了一場呢。那天,文鸞一個人正捧著扇墜出神,四夫人走進屋裡,文鸞一點也沒有聽見,原來夫人有事,喊了幾聲,見沒有人答應,便走過來看,正好發現文鸞手裡的東西。四夫人不知其中奧妙,便查問東西是哪來的,文鸞起初羞答答地不願說出真情,後來怕夫人誤會,只好如實說明。四夫人聽後,笑著把扇墜還給文鸞,說:「昀少爺常向人問起你呢,你倒把心藏得嚴嚴的,鬼丫頭!」文鸞見公子情真意切,紅著臉從項上取下扇墜,對曉嵐說:「少爺送我的扇墜,我一直帶在身邊。」紀曉嵐對文鸞說:「過幾日我去上河涯看望祖母,你陪我去好不好?」文鸞聽了眨眨眼睛,搖搖頭:「不行啊,昀少爺。」

  「為什麼?」曉嵐不解地問道。

  「從前我們還小,可以常在一起,現在我們長大了……再說,四夫人也不會同意的。」

  「只要你同意,四嬸那裡我會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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