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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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過後,他們的秘密被施先生發現了。施先生怕學生們玩物喪志、影響了功課,便將磚塊用力向裡一推,把小鳥擠死了,又向外推一下那塊磚,使之恢復原樣。 等到紀曉嵐又來喂鳥時,發現小鳥被擠得扁扁的,十分痛恨幹這件事的人,只是不清楚是誰幹的,心中郁憤難平。 臨放學時,施先生又給學生們出了一個對兒,要學生們來對。上聯是:「細羽佳禽磚後死;"紀曉嵐聽先生念完這句話,馬上斷定是先生幹的,恨不得上前去唾他一身唾沫,但師道尊嚴是不敢違背的,他便按著性子,心裡琢磨著報復先生的辦法。猛然間來了主意:我何不借對對兒的機會罵他一下?於是站起身來對先生說道:「學生願來試試。」先生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好吧,你就對吧!」紀曉嵐不慌不忙地說:「先生的'細'字,對'粗'字可以嗎?」說著,他看看先生的臉,見先生依然如故。 「可以。」 紀曉嵐又說:「『羽'字,對一個'毛'字,如何?」 「不錯!」 「『家禽',我對它個'野獸'怎樣。」 「好,這'細羽家禽'對上'粗毛野獸',十分工整。」先生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紀曉嵐接著若有所思地說道:「磚瓦的'磚',我用石頭的'石'來對,先生看行嗎?」紀曉嵐以往回答先生的問題,總是非常流利,常常像爆豆似地一口氣說完,從沒有這樣一字一句、羅囉嗦嗦,先生心中有些納悶,便說:「行行,你快點往下對吧。」曉嵐略作遲疑,說道:「『後'對'先','死'對'生'。」施先生被他羅裡囉嗦地說懵了,一時間沒弄清是什麼意思,於是說道:「你把對句念一遍。」紀曉嵐的神色有些緊張,心裡為自己壯壯膽子,念了一遍:「粗毛野獸石先生。」 「什麼?你……」施先生的肺都快要炸了,這不是轉著彎兒地罵我"施先生"嗎? 先生一氣之下,厲聲把紀曉嵐喝到跟前,手裡攥著戒尺,質問紀曉嵐為什麼辱駡先生。 紀曉嵐看先生氣極敗壞,心中十分得意,口中分辯道:「學生不敢侮辱先生。學生只是遵照先生的教誨,按照對對兒的規矩,一字一字地對上來的,沒想到對先生有什麼妨礙。學生愚鈍,懇請先生賜教。」施先生正在氣頭上,哪有心思"賜教"什麼對聯,想想自己如果打了這紀曉嵐,心中的氣憤倒是發洩了,但自己沒有充足的理由,怎麼向紀家解釋呢?施先生想來想去,只好忍了這口氣,讓他回家去了。 紀曉嵐報復了先生,心中自鳴得意,在同窗們跟前,更覺得自己有些了不起。雖然在多年之後,他曾為自己有違先生的慈愛之意而深感不安,但在當時,他卻覺得這樣對付不受人喜歡的先生,是心安理得的。尤其使成年後的紀曉嵐感到愧疚不已的是,在此後發生的一件事,使他離別了這位博學的先生。 那是這年入冬後的一天,紀曉嵐找到比他大上二三歲的純,想整治一下先生,密謀策劃,用心琢磨著。紀純性情魯莽,讀書從來不肯用功,經常挨先生的戒尺。 紀曉嵐說出他的計劃,紀純高興得跳了起來。想到這次能出出氣,紀純願意依計而行,紀曉嵐唯恐他臨陣膽怯,便鼓勵他說:「你果真能做到這件事,那才是我佩服的英雄。我的那個石繡球,你也很喜歡,我是從來捨不得讓別人玩的。這事辦完了,我就把它做為獎賞送給你,你高興不?」 「你說話當真?」 「當真。我什麼時候說過謊話騙你?」紀純對紀曉嵐的繡球羡慕已久。那是紀曉嵐去滄州趕會時,舅父送給他的禮物。這只繡球作得極其精緻,用細膩的漢白玉雕刻而成,球體分為裡外兩層:外層的球面是鏤雕的細密的花格子,裡麵包著三個大小相同,圓潤光亮的小球,外表堅硬精美,裡面的三個小球滾動靈活。將繡球放地上一滾,裡面的小球就互相撞擊,叮噹作響,清脆悅耳。 紀曉嵐曾把這球拿給同學們看,誰看了都喜歡的不得了。 這次紀純聽曉嵐說肯將這球送自己,也顧不得多考慮,立刻答應紀曉嵐的要求,並拉勾起誓,保證這事無論如何,誰也不能對人講。 第二天早課,施先生把《左傳》上的"曹劌論戰"一節,分析得透徹入理,學生們聽得津津有味。唯有紀曉嵐和紀純心不在焉。兩個人眉來眼去,不時地互遞眼色。 先生把課講完了,便吩咐學生自己溫習,他把兩手倒背過去,邁著方步走出課堂,轉個彎上廁所去了。 紀曉嵐、紀純等先生走後,就在窗紙上用手指蘸著唾沫捅了兩個小孔,從小孔向外張望起來。等了好長時間,先生的影子在小孔裡出現了。 紀曉嵐定睛一看,差點喊出一句"好!」來。他看同學們都在認真背書,便高聲喊叫起來:「先生出事啦!快去看啊!」隨著這一聲叫喊,學生們都跑到了院裡,他們看先生的長袍濕漉漉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走到先生近前,便聞到了一股難聞的臊臭味,這下他們才明白過來:「先生掉到屎坑裡了。」施先生滿身污穢,早就心裡氣惱得不得了,這下學生們又圍了上來,更是尷尬異常。只見他頭部微微發顫,鬍子上還沾著幾塊屎渣,學生們一時哭笑不得,幾個年齡大些的學生,趕忙隨先生到房中去換洗了衣服。 這事發生以後,先生閉館了,說是身體不爽,要學生們在家中溫書。紀曉嵐在家中坐臥不寧、忐忑不安。手中拿著一卷書,看了半天還沒有讀上幾頁。思想卻一刻也沒閑著,他一會兒"嗤嗤"地發笑,一會憂慮地平息靜氣。眼前浮現著的,是豎在先生廁所裡的那根木橛。 兩日過後,先生已恢復平靜,學生們也到館上課了,先生給每人佈置了功課以後,就將學生逐個地叫到他的住室,一個人一個人地審問起來,幾個平時淘氣些的孩子,手心都被先生用戒尺打得又紅又腫,拷問來拷問去,唯獨剩下了紀曉嵐。學生們知道老師遭了暗算,非要查出這個罪魁禍首不可,所以無辜的人,也跟著吃了苦頭。 紀曉嵐見唯獨自己沒有挨打,心裡很是納悶,不清楚先生為什麼沒有打自己,這悶葫蘆裝得是什麼藥?他的心裡更加不踏實。 這天下午,村南天齊廟裡的老和尚慧靜來看望先生,慧靜和先生年紀差不多,學識淵博,尤其喜歡下棋,經常和施先生對奕。有時慧靜連經也顧不得念了,與施先生戰得難解難分。這幾天沒有見到施先生,就前來塾館看望。 慧靜問道:「幾日不見,可是身體欠安?」施先生不好意思地回答:「老朽身體稍有不爽,勞大師惦記,多謝!多謝!」 「先生你得的是什麼病啊?」這下可把先生問得不好意思起來,支吾半天沒有說出是什麼玻慧靜再三追問,施先生只好講出那天事情的原委——原來,塾館的廁所裡只有一個茅坑,二尺見方,深有幾尺。入冬以來坑邊常常結著一層薄冰。施先生腿腳不便,解手後站起時覺得有些吃力,尤其是怕被腳下的冰滑倒在地上。 他就找到紀家的管家施祥,讓他在坑邊搭上一塊木板。施祥說搭上板後口子就小了,尿水流到外面,不但不潔靜,恐怕結得冰會更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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