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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嘉慶帝三月初七日啟蹕,初八日駐蹕湯山行宮,兵部監印吏鮑幹奏曰:「皇上所帶兵部行印遺失了。」

  嘉慶帝打開盒子一看,果然裡面裝的是一枚車駕司的行印。

  兵部行印竟能遺失!嘉慶帝一陣心痛,差點吐出血來。待回過神後,立即諭令莊親王綿課會同留京大臣迅速查清此案具奏。

  以前各朝何曾丟失過部堂大印!何況這兵部行印可以調動兵馬、撤換人事、批發軍需。嘉慶帝發過詔諭後仍然驚愕,憤怒,惱火,又感到不可思議。這又是典型的官吏懈玩瀆職造成的,如不嚴懲,後患無窮。於是又下諭道:

  「兵部堂官未能事先預防,均有應得之咎。大學士明亮管理兵部旗務,舊有勳績,現已年老,不能常行到署,著革去大學士並降其五級。兵部尚書戴聯奎、左侍郎常福、曹師曾,右侍郎常葵,先行摘去頂戴,俱交部嚴加議處,五日內具奏。」

  莊親王綿課,留京大學士曹振鏞,吏部尚書英和等接諭後急忙拘來兵部有關人員審訓,首先訓問兵部監印吏鮑幹,因為正是鮑幹在三月八日向兵部報告說行印丟的。

  鮑幹供曰:

  「兵部有堂印和行印兩枚。堂印留兵部,行印隨皇上出巡。初七日皇上啟蹕,小的到庫中取印時,抱起匣子,覺得極輕,心裡大驚,於是打開一看,印證了我心中的懷疑:匣內空無一物,哪有大印的影子?小的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大驚之後,小的想搪塞了事,小的想:如今天下太平,皇上出巡怎能用得著行印,不如匿而不報。若今後發現行印丟失,只說這印不是我丟失的,是隨皇上出巡丟失的。於是小的便不動聲色,把車駕司的行印裝在盒子裡,攜帶出來。初八日,小的越想越後怕,即使沒有戰事,萬一皇上在出巡時要撤換哪個將領,用行印卻發現不在,我這隱匿不報的罪過豈不更大?於是就把丟印的事說了出來。」

  綿課等再問鮑幹其他問題時,他便什麼也不知道了。又連天加夜地訓問了二日,鮑幹仍如是說,綿課等遂把審訓結果報嘉慶帝。嘉慶看罷大怒,遂向留京王大臣諭曰:

  「據兵部奏聞,兵部行印與行在武選職防及武舉關防等司印貯藏在同一大箱,存於庫內。各印均為銅質,唯兵部行印及用印鑰匙牌系銀質。三月七日取印時,箱內銅鑄各印俱在,唯有銀印及銀牌遺失,而貯存印信之印箱又是在庫內舊稿堆上尋獲的。如此,則鮑幹所言純為虛假之詞,爾等應思:各印既同貯一箱,何以只將銀印和銀牌竊去?竊賊倉猝間哪有餘暇將印箱移置高處?而銀鑰匙及銀鑰匙牌所值無幾,為何一併竊取?爾等對重要關節不問,只在無關緊要處拷詢,實為愚蠢!」

  綿課等接諭急訊的幹,問:「誰人與你一同進庫取印?」

  鮑幹曰:「紀洪。」

  綿課差人急把紀洪找來,紀洪道:「小的從沒有與鮑幹一同去取印,與他一同去的是任丘。」

  於是又把任丘傳來,任丘道:「是小的與鮑幹一同取印,但那時行印確實是丟了。別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綿課一直七八天連夜熬訊,鮑幹、任丘再也說不出什麼新東西,於是綿課奏曰:「鮑幹身體虛弱,未便刑求。」

  嘉慶大怒,于行營中連發數諭斥綿課、曹振鏞、英和等無能。

  綿課等人想,也許審問的路子不對,於是查起其他人來,查訊了一個月,果然有了收穫。把總郭定元持有蓋著兵部關防的信劄。提審郭定元時,郭定元供稱這些信劄是兵部周恩緩給他的。提審周恩緩,周又供稱說,他曾與鮑幹商量,盜用關防,目的未遂,便串通掌管空白劄的沈文元,取來空白信劄交給郭定元。

  綿課、曹振鏞、英和等以為案子有了重大突破,遂把兵部信劄及審訊情況奏報嘉慶帝。

  嘉慶帝接過奏報,看了看信劄,氣得雙手直抖:「昏庸,昏庸,無能,無能……」

  隨侍王大臣見他臉色鐵青,不知皇上為什麼生氣。不一會兒,皇上道:「這郭定元所持信劄上的印信,實系兵部堂印,並不是行在印信。其年月墨筆字跡,也是用印在前,書寫在後,與遺失行印一事毫無關涉。此案應另立案查處,即使有關涉,對這等信劄怎能看不出是堂印印信而非行在印信。」

  綿課等接到聖諭,又感到線索全無。不久皇上諭示又到,諭曰:「鮑幹、周恩綬等顯然是捏造謊言,其說前後矛盾,連其在庫中取匣一節的供稱,也明顯有假,對其必須嚴審!」

  刑部經連日審訊,兵部堂書鮑幹又稱:「去年九月初三日,即皇帝行圍抵京當天,已將兵部行印與知武舉關防及各司行印同貯一箱入庫。堂書周恩綬曾於九月十三日請領知武舉關防,於當月十七日送回貯庫。嘉慶二十五年三月初七日,請領兵部行印時,才查知印已遺失。當即派人四處尋找,庫了康泳寧在舊稿案堆上將空印箱尋獲。」

  嘉慶帝接到奏報中的審訓結果,又是一陣氣惱,這供詞中的紙纓之處也太多了?分明是一篇謊供。嘉慶帝遂諭令留京王大臣等嚴切追問堂書周恩綬並飭知行在兵部,將上年隨圍的領催書役人等已來行在者,立即交行在步軍統領衙門派員解部歸案。

  四月初三日,嘉慶帝回到大內,審訊情形仍未見奏報。嘉慶帝諭令將莊親王綿課、大學士曹振鏞、吏部尚書英和以及刑部堂官俱罰俸半年,各衙門所派承審此案之司員均罰俸一年。同時諭令綿課、曹振鏞、英和三人四月十日起,每日必須赴刑部訊案,早去晚散,不可懈怠,若再遲延,嚴譴立降。

  可是十幾天過去了,案子仍沒有頭緒。綿課自責沒有審出實據,奏請處分,其實是想脫身,希圖皇上能另派他人調查審訊此案。嘉慶帝當然不准另派他人審理,諭曰:「此案業經綿課等審訊多日,口供屢次更改遊移,斷不能另委他人審理。將來即使將伊等全行斥革,仍必令其將此案究出實情,方能卸責。今著即將綿課等先行拔去花翎,曹振鏞等降為二品頂戴,仍令其加緊鞠訊,限定於五月五日之前究出正賊或起獲行印。倘能如此,當立即予以開複。不然,則將於初六日降旨治罪。」

  嘉慶帝仔細思忖此案後,又下諭綿課等曰:

  「行印有正、備印匣兩份。既然行印是上年秋圍路上遺失,而鑰匙、匙牌與行印及正印匣則必然一併失去。上年九月初三日交印時,其必是將備用印匣抵充入庫的。備用印匣既無鑰匙,又無銀匙牌,倘事先不向鮑幹囑託照應,收貯印信之鮑幹豈會接收?爾等應據此嚴鞠。」

  綿課等遂對書吏俞輝庭、堂書鮑乾等日夜熬訊。實在熬不過去,俞輝庭、鮑幹遂交待說:

  「上年皇上前往木蘭秋彌,可是路上連天陰雨,諸河氾濫,遂暫停行圍,提前回鑒。返京途中在宛平行宮時,行印連匣被竊。是夜,看印書吏俞輝庭睡熟,竊賊潛人,將縛于帳房中間杆上的行印連匣竊去。爾後俞輝庭用備用匣加封,賄賂囑託堂書鮑幹蒙混入庫。當時,兵部當月司員慶祿、何炳彝二人受賄賂後並未開匣驗視。此後,鮑幹又賄賂收買了該班書役莫即戈私開庫門,移動印匣,做出行印在庫被竊的假像。」

  案件終於清晰,嘉慶帝詔曰:

  「思輦轂之下,尚有如此情弊,其直省地方官回護規避,久成結習,牢不可破,如盜案則匿不申詳;邪教則巧為消解。視己之功名過重,以致顛倒朝廷之政事,良心何在?迨至釀成巨案,其罪又豈止於降黜?豈非避重就輕,必致避輕就重乎?」

  嘉慶帝又諭令直隸總督方受疇和直隸提督徐餛,遴選能幹員弁,在古北口及巴克什營至密雲一帶百里內外,梭織往來,明查暗訪。但此印終沒有得到。

  圓明園的鏡殿內,嘉慶帝躺在椅子上,已感到精疲力竭,安福揉摩著他的太陽穴,他的肩膀,他的脊背。嘉慶帝道:「朕也知道兵部行印的案子只審了一半,其餘更重要的關節還沒審。盜印有無險惡的目的?俞、鮑等人背後有無指使?他們索取兵部信劄的目的何在?丟失印信後是否造成了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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