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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萬壽節馬上就要到了,他一改往日的做法,逾示道:「自古以來,白須皇帝能有幾個?朕年至花甲,實應好好慶賀一番,著准各地王公貴戚,大小臣工,一律准許進獻壽禮,工部、禮部、內務府等通力協作,務使朕的萬壽節熱鬧喜慶。」諭詔下過後,提起筆來寫下四句詩:

  予年及花甲,子四孫二人。
  永荷純佑命,繁衍瓜瓞申。

  嘉慶帝在誅殺和珅的同時曾發詔諭嚴禁呈獻寶物,並狠懲了一些進獻違旨的宗親及官員,現在,他開禁了。

  次日,嘉慶帝頒詔全國,在祝壽期間,按例王公大臣要輪流向皇上進膳,督撫送王如意,漕、鹽等官員獻土特產,翰林學士呈獻壽詞章。官員盡可來京叩壽,蒙古王公在熱河行宮祝壽。萬壽節二十天中,王公百官須著蟒袍補褂以示隆重。

  為給他的六十大壽增添光彩,與民同樂,他宣佈普免全國歷年地了正賦民欠及因災緩徵帶征糧總共二千七百萬兩白銀。嘉慶帝執政以來,在他六十大壽的時候首次普兔全國漕糧、積欠,心裡也倍感欣慰。

  嘉慶帝又下詔令中外臚歡,大小臣工,人思祝獻,凡在京文職三品以上,在外督撫習員中書等,一應呈獻詞章。於是頌論疏表一擁而上,阿諛獻媚,連篇累牘。嘉慶帝望著、讀著這些歌功頌德的詞章,欣喜之餘又感到滿足。

  一湖南生員,攜所擬萬年頌進京呈遞,于廣寧門外客店被拘留。嘉慶帝諭示道:「此與叩閽不同。拘禁獻詞送表之人,豈不影響喜慶氣氛?真是無端引起紛擾。」

  盛京義州城守尉呈遞靈芝,隨頌奏一件。頌章中錯別字百出,所引《爾雅》一文,「檾」字誤作「菌」,「釋曰」誤作「擇曰」,「土氣和」誤作「上氣和」,「平」字誤作「乎」字。其他引用的文字錯別字之多更是觸目皆然,嘉慶帝看罷,啼笑皆非。

  十月初六日,是皇帝生日。嘉慶帝清早赴奉先殿衍禮,然後至太和殿登寶座,接受王以下文武大臣、蒙古王公、外藩及四川土司等行祝賀禮。

  第二天,皇上赴圓明園。鹵簿前導,皇子于輦前扈引。雲集北京的文武官員不下數千,以至大臣命婦、京師士女,簪纓冠帔,跪於大街兩旁。沿途自西直門到圓明園二十餘裡張燈結綵,香煙絛繞。錦秀山河、金銀宮闕,剪綵為花,簇錦為屋,九華之燈,七寶之座,丹碧相應,不可名狀。每隔數十步即築一戲臺,戲臺上南腔北調,備四方之樂,侲童妙伎,歌扇舞衫,後部已歇,前部隨起而迎之。

  嘉慶帝目不暇接,看一處愛一處喜一處,鑾駕緩緩前行。皇帝過後,商賈湧入,這一帶遂成為熱鬧的「皇會」。

  從初六日至初九日,嘉慶帝在圓明園天天設宴,招待參加萬壽節的全體人員。

  十月十日,嘉慶帝就要從圓明園回到宮中,嘉慶帝道:「朕欲親臨皇會,與民同樂。」

  不料步軍統領聽罷大驚,急忙奏道:「皇上,此事萬萬不可,今日奴才已驅散皇會所有人眾。」

  皇上驚訝道:「這是為何?」

  「回皇上,陝西已革生員楊鐘岳呈送奏章,說京師西北山內有伏藏之賊,覬覦皇會,欲乘機萌動。奴才已設炮安營,防止突發事件。今天皇上回宮,為防萬一,故奴才已令驅散皇會人眾。」

  嘉慶帝道:「恐為狂惑之詞。」

  直隸總督方受疇奏道:「此事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無,以防萬一。近日,定興、新城、涿州、良鄉、固安等處,竊牛掠馬之事層出不窮,宛平。房山諸縣,數十人成群,持械搶劫者甚多……」

  還沒等他說完,嘉慶帝怒道:「此等重大事情何不早奏,偏在今日!——你直隸總督是白吃飯的嗎?」

  方受疇雙腿戰戰,冷汗淋漓,心道:「我真是個昏蛋,我提起這事情幹什麼?我真是老糊塗了。」

  嘉慶興味索然地回到宮中,沿途兩旁幾十裡的張燈結綵,結撰樓閣、歌舞笙蕭,巨大的仙桃,巍巍的寶塔……再也引不起他的興趣。回到宮中,剛剛用罷飯,只見文穎館上竄起一股股濃煙,隨即,整個宮中像被搗了窩的馬蜂一樣,四處亂竄的到處是人。綿寧、綿愷等安頓好父親,大叫著指揮救火。

  鑒於天理教徒入宮的事件的教訓,此時,西華門仍然關著,嘉慶帝即傳旨開西華門放人入宮救火。可是在現場的前鋒護軍統領、副都統蘇沖阿指揮官兵,用刀背敲打著前來救火的王公大臣,不准他們入內。甚至該管區前鋒護軍統領趕到,令門衛士兵辨認,也一概不得放進。

  救火的只剩下了宮中的太監和一些侍衛,幸虧搶救及時,火勢不太大,未及蔓延即被撲滅,只燒了幾間房屋。

  嘉慶想,若大火真的燃燒起來,將整座皇宮化為灰燼,他豈不成了千古罪人!嘉慶帝不顧一切,走向西華門,對侍衛們吼道:「朕已下旨放人救火,可你們拒旨不聽,到底是何肺腸?難道存心要燒掉整個皇宮不成?」

  蘇沖阿等跪稟道:「奴才等實是怕開門之後眾人沖進鬧事,發生不堪設想之事。」

  嘉慶頓足道:「真真糊塗悖亂矣!」

  安福忙上前來扶著皇上道:「皇上回宮吧。」綿寧綿他等也齊來謝罪,勸父皇息怒,回宮休息。

  回到寢宮,安福為皇上寬衣解帶,道:「奴才見皇上時常頭暈心痛,莫不是得了什麼病,何不召太醫診視一下。」

  皇上道:「朕沒什麼病,每每頭暈心痛那卻是氣的。」

  「那麼,皇上今後對諸事都要看開些——唉,可惜我是個閹人,不然,我一定做個能幹的大臣,幫皇上把官吏們一個個都整治好。」

  嘉慶帝道:「你有這份心意,朕就很寬慰了。」

  次日,皇帝赴太和殿,在慶壽期間專門為武進舉行傳臚大典。隆重的典禮開始,臚唱時,一甲一名武進士徐開業,一甲三名武進士梅萬清二人均未到班。嘉慶帝氣憤填膺,怒不可遏,急令御前侍衛前往查明。侍衛到了館舍,見二人正在噴雲吐霧,吸食著鴉片。侍衛回報,嘉慶帝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是一陣頭暈心疼,一旁的安福看得真切,急向綿寧使眼色,二皇子綿甯道:「退朝。」

  文武百官即刻退了出去。

  綿寧、綿愷扶父皇躺在軟榻上。嘉慶帝道:「沒想到朕的六十萬壽節是這樣過的。」他看了看兩位皇子道,「我大清有二大害。治,則國存;不治,則國亡。此二害一為吏治,一為鴉片。二害中吏治更甚於鴉片,鴉片非吏治腐敗而不能久存流散。但鴉片傷精敗神,涸血鑠體,吸之即成癮,喪心病狂,理智全失。朕多次明令禁止,懲治不可謂不嚴,可如今看來收效不大,竟連武狀元、武探花也吸食上了,可見官員們仍陽奉陰違,致使煙毒彌散。煙毒是亡國滅種的禍害,這怎能不令朕憂心忡忡啊。」

  次日,嘉慶帝命刑部會同內閣、軍機處,定出刑律,務必嚴禁鴉片流散,命吏部在銓選官吏時,把能否嚴禁鴉片當成一項考核官吏的重要標準。

  二十五年春二月,嘉慶帝坐在鏡殿前的軟椅上,望著圓明園的殿宇樓閣、翠柏綠柳,心裡如這春天一樣充滿了溫暖。自二十四年十月萬壽節到春節以至如今,幾個月來雖然煩心的事層出不窮,畢竟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國家太平得就如這身邊的湖水一樣,雖然時有漣漪,但並沒有什麼大浪頭。嘉慶帝覺得,自己已屆六十,在位已有二十五個年頭,如今太平無事,當去拜一拜祖先。幾十年來,平了苗亂,剿除了白蓮、天理教匪,平靖了海事,安定了邊疆,摒除了西夷,現在去見祖先也問心無愧了。主意已定,遂頒旨準備謁祖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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